方才笑得開心的葛青,可能沒意識到,到頭來忙活的還是自己,他端着桶洗腳水,陰沉着臉地出了房門。
剛轉身,迎面就撞到了跟着标記一路趕回的方笑古,差點把那桶水一起給撞翻了。
“師!是,表哥!”葛青舌頭打着卷,趕緊将話又給圓了回來,“你回來了!”
“嗯。”點了點頭,方笑古随手将銀子扔到那桶水裡,便邁步進了房間,頭也不回地吩咐道,“去買身素雅的成男衣回來,根據林兄的尺碼。”
睨着桶裡的那錠銀子,葛青擰起眉眼,抱怨道:“我哪知他尺碼。”
打發掉葛青,方笑古一陣風似地進了門,直奔屋内而去。
聽到動靜,還坐在床榻邊的林唯昭,擡眸望去,微微一怔,疑惑道:“你這麼快就跟上了?”
見他無恙,方笑古松了口氣,将手中裝了藥的包裹放到桌幾上,坐上椅凳,給自己倒了杯茶,喘了口氣,緩了一緩,才繼續道:“我腳程快。”
輕蹙眉頭,林唯昭雙眸微顫,忽道:“你把我擄來,當真隻為陰符經?”
微微一怔,放下茶盞,手指在桌上輕輕點了幾下,方笑古倏爾擡眸,輕笑道:“現在我也并不着急,你先安心養傷。”
“安心不了。”輕蹙眉頭,林唯昭面色蒼白地睨着方笑古,追問道:“尺素他們如何了?為何過了這麼久,桃湖山莊一點動靜也沒有。”
“擔心他們嗎?”端起手中茶盞,方笑古抿了一口,絕口不提模仿字迹一事,擡眸道:“我略施小計,耽誤了尺素救援你的最好時機。”
“前幾日,我沒在你身側,也是為了去打聽桃湖山莊的情況,但沒什麼風吹草動,你那一隊人馬,仍然朝着玄同宗而去。更有趣的是,在那隊人馬裡,關少柏也在。”
“關少柏,他為何會随行?”林唯昭不由蹙起眉頭,擡眸望着他,又問道:“為何他們會如此笃定地朝着玄同宗而去,是你又做了什麼嗎?”
放下茶盞,方笑古無奈地搖了搖頭,輕歎道:“林兄,我也沒這麼神通廣大,雖然我也納悶為何桃湖山莊在少莊主失蹤後,他們能如此淡然,不僅沒有派人馬四處搜尋,甚至目标明确直奔玄同宗而去。”
“但好在,林兄與我之行就不會再被打攪,待你好轉,還有個地方想帶你去看看。”
一時半會想不通,林唯昭收回思緒,聽他如此說來,不由疑惑:“你想帶我去哪裡?”
“你就不好奇當年玉淵宗的真相嗎?”單手托腮,方笑古半眯着眼睛,喃喃道:“先前你說,事情過去許久,很多事無法驗證,那我們去當年玉淵宗的遺觀,你大緻也能判斷出我所言是否為真……”
聽及于此,林唯昭倏然擡眸,蓦地打斷道:“往事如煙,諸事已成過往,即便再去追溯什麼真相,也無意義。”
“我會根據尚能記得住的部分,默一份給你,然後放我走。”
“你在怕什麼?”
挑起眉眼,狹長的雙眸閃過敏銳的光芒,方笑古輕啟雙唇,悠悠道,“三年前林羽然突然失蹤,究竟去了何處,你不曾去尋嗎?說不定,他就藏身在那玉淵宗呢?”
林唯昭握緊拳頭,目光沉沉地凝視着方笑古,并不言語。
單手托腮,方笑古側首望窗外,若有所思地回憶道:“聽雨樓的陌聲大與陌聲小,都曾被你父親戲弄了一番,然後他們找了你來算賬。
陰符經對修習劍法如此重要,他也不留給你,帶了一起走。
還有那個楚孟,為了防止他偷學山莊劍法,便将他習劍的可能完全斷了。
那日你氣火攻心,隐約還說了,娘親的屍身被他燒毀……”
“不要說了。”
指甲緊緊扣着床榻,木闆被他掐出了指印,林唯昭擰起眉頭,雙眸泛紅,沉聲道:“方笑古,我說了,我會給應了諾言給你陰符經。”
“也請你不要再自以為是地窺探我了!”言語脫口,止不住地咳嗽起來,咳嗽引得胸口處的傷口鑽心疼痛,林唯昭緊緊按着自己的胸口,呼吸不暢地紅了眼睛。
一時不察,說話失了分寸,給他逼急了。
方笑古心下一慌,猛地站起身,那椅凳被他直接撞倒在地,看也不看,徑直邁步上前。
想伸手去扶林唯昭,為他順順氣,見着他通紅着眼睛和一臉愠怒樣子,那手便停在了半路,又僥僥地收回了衣袖。
每一次咳嗽,都似那斷了的肋骨一直戳着自己的心肺,林唯昭也不想如此,但越着急咳嗽越是怎麼都止不住,甚至連話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