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響動,林唯昭也蓦地一怔,睨着地上疼得嗷嗷叫,打着滾的人,遲疑道:“陸平川,這也是你的人?”
被定了身的陸平川瞪着眼睛,眼珠子來回轉,隻恨無法搖頭。
那摔了地的人原地滾了一圈,一個鯉魚打挺地爬了起來,拍着身上的塵土,擡頭道:“自然不是。”
說話之人是一青年,他一襲粗布衣衫,頭頂書生發髻,一雙劍眉下的眸子,星河燦爛的璀璨,咧嘴露出自己參差不齊的牙齒,帶着爽朗的笑容,似笑非笑道:“小生并不認識他。”
這人突然從天而降,任誰都覺得事情并不簡單,林唯昭心中生疑,但不想多有牽扯。
此刻,他更擔心方笑古的情況,遂夾了夾馬肚,欲駕馬甩開此人,趕回竹屋。
但不知為何,絕影不為所動地止步不前。
馬兒好似餓得厲害,一直埋着頭貪婪地啃着蹄下的草皮,即便那處現已隻剩光秃秃的土塊。
“絕影?”林唯昭不由一愣。
“這位公子,相遇即是緣分。”那書生輕輕一躍,便已淩空而起,動作迅速地翻身上馬,轉瞬間坐在了馬背之上,“不如載小生一程!”
眉頭一緊,林唯昭立刻翻手向後,探掌而去。
“别動手!有話好好說!”書生擡手一擋,另一手張開五指,掌中剩下的粉末往身上匆匆一擦,立刻追問道:“你叫什麼名字?方才聽你們交談,你姓林是嗎?林少莊主?什麼山莊啊?”
“……”
“你怎麼不說話,小生記得你能說話。”書生又問。
“……”書生纏人異常,如泥鳅般狡猾,林唯昭在馬背上顧忌絕影的情況,出招有所保留,故而始終擺脫不開,不由蹙眉道:“你在這林中呆了多久?”
“有緣千裡來相會,有緣人若想知,小生自會相告。”書生若有所思地叨叨了一段,旋即道,“七星,幸會。”
“答非所問!你聽到了多少?”
“小生一直攀在竹上,睡不着,所以該聽的,不該聽的都聽了。但你們說的事情,小生都不感興趣。”
“你又是何人派來?”擰起眉頭,林唯昭發現自己已被身後之人鎖住了雙臂,動彈不得。
“不不不,小生身份可沒這麼複雜。”七星咧了咧嘴,轉了轉眼珠,否認道:“隻想借兄台的馬,助小生出了這竹林。”
僵持中,卻聽遠處遙遙地傳來一聲熟悉的哨音,婉轉又悠長。
林唯昭不由驚道:“方笑古?”
聞聲,絕影機敏地擡了頭,就見馬鼻上盡是白面一樣的粉末,又被它一個噴嚏打了出去。
絕影甩了甩頭,咆哮嘶喊了會,便突然擡蹄,猛然沖出,一路狂奔而去。
“那不是馬最喜歡的味道嗎?聞了就該挪不開步!”馬匹突然地發狂,讓七星心中一驚,下意識地将抱住那人的雙臂不小心松開,便是一聲驚叫:“死了!”
被身後之人解開束縛的瞬間,林唯昭眼疾手快地緊按馬鞍,穩住身形才沒跌下,蹙眉道:“你剛才對絕影做了什麼?”
七星大吼:“就是一些馬喜歡的氣味!”
匆忙間,林唯昭伸手擒住缰繩,試圖停下馬匹,卻是不能。
“但是!在此之前!小生不會騎馬!”
喊叫聲中,又聽“嘶啦”一聲,林唯昭輕蹙眉頭,雙目沉沉地凝視着胳膊上被撕了一半衣袍,立刻伸手地拽住身後那人的胳膊。
七星長松了一口氣,感謝道:“謝了。”
“這馬亂了性。”林唯昭擰起眉頭,雖是手上用了力,但目的并不想穩住身後之人:“你既不會騎馬,最好現在就下馬。”
“那不行!”察覺他想将自己扔出馬下,七星手忙腳亂地抓住林唯昭的胳膊,死不撒手道:“方才差點掉下去,能抓到什麼是什麼,衣服給你扯壞了,你若生氣,小生回頭還得給你賠一件。”
“不需要!”望着兩側快速從眼前向後退去的重重竹影,林唯昭擒着缰繩,不由蹙起眉頭。
由于絕影速度越來越快,現在将人扔下無異于送他去死,林唯昭隻能勉為其難地載着後面之人同行,遂沉聲道:“抓穩!但若你有任何異常舉動,我會立刻殺你,絕不猶豫!”
“小生發誓啊!”七星試圖單手指天,但馬背上搖搖晃晃,差點歪了下去,遂放棄了舉動,立刻雙手環緊了前面之人的腰,閉眼道:“不會啊!小生不想死!”
未多久,在極速飛奔之下,林中小屋在眼前漸漸放大。
絕影停下馬蹄,林唯昭倏爾擡眸,便見到了屋前熟悉的身影,輕蹙眉頭道:“方笑古……”
“林兄。”直到看見絕影載着那人平安歸來,方笑古懸着的心這才放下。
柔娘替他包紮時,他才睜了眼,卻不見了林唯昭蹤影,連絕影也跟着不見,生怕出了什麼端倪,特意吹了哨音來喚。
方笑古此刻已經無法獨立站穩,被身側的葛青攙扶着的他,口中卻仍是調侃道:“你莫不是想偷了我的馬?”
“不是。”立刻翻身下馬,林唯昭擰起眉頭,快步而去。
越是靠近,便覺自己的腳步越是沉重異常,甚至停下了腳步。
這哪裡是無事?難怪方才柔娘他們如此緊張。
方笑古面色蒼白得吓人,胸前纏着的白布此刻已盡是染了深紅之色,還沒完全靠近,血味就已如此濃烈。
原來疾馳一路,那散開的血腥味,是他自己的血。
“林兄。”見林唯昭腳步放緩,以為他還不能視物,方笑古彎起眉眼,提醒道:“我就在你前面,等着你。”
好似斷裂的肋骨又在作痛,但卻又不似,林唯昭蹙起眉頭,緊壓胸口,悶聲道:“那藥一點用都沒有……”
“怎麼?”因重傷所緻,方笑古雙耳不如往日靈敏,聽得也不真切,他在葛青的攙扶下,緩步朝前,再次确認道:“林兄,你說什麼?”
“他說,藥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