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銳地察覺到林唯昭始終用手護着的右肩,七星蹙眉道:“得罪!”
不待他阻攔,立刻撕開了他肩頭的衣袖布帛。
仔細看去,那處肩頭腫脹不已,皮面凸起,顯然已經脫了位。
“傷得這麼重!”見狀,七星陡然一驚,立刻替其正骨,“怎麼無妨?你這右胳膊不要了嗎?”
本是疼痛異常的過程,林唯昭也隻是蹙眉不言,雙目沉沉地望向另一側。
七星蹙起眉頭,擡眸望向他視線所注處,似在看昏迷的方笑古,怫然不悅道:“小生一會便去看他,一時半會死不了,大概。”
“内力呢?”将方笑古摟在懷中,柔娘不斷确認着他的脈象,頓了頓,猛然回神,目光投向唯一在場的林唯昭身上,急道:“林公子!到底發生了什麼?”
林唯昭緊蹙眉頭。
見他如此沉默,并不回話,柔娘心下一沉,緊緊抓着方笑古的衣裳,悶聲道:“我曾聽聞桃湖山莊莊主林羽然的陰狠做派,以為你會與之不同,到底是虎父無犬子,青出于藍勝于藍。”
“縱是我們有意欺瞞魔身份,惹你心生恨意,但也不至如此啊?”柔娘緩緩擡頭,已是愁眉淚眼,凄然道:“武功與他而言,是等同于第二條生命的存在。你這樣做,和直接要了他的命有何區别?”
七星張了張嘴,剛要出聲打斷柔娘的言辭,卻被林唯昭擡手止住。
“柔娘,我知你愛子心切。”林唯昭壓制住自己止不住發抖的身體,半撐着身子站了起來,強笑道:“有過之而無不及嗎?我倒是希望如此,不然怎會到如今境地。”
“他——”看了眼仍在昏迷的方笑古,林唯昭緊蹙眉頭,悶聲道:“——全是自找的。”
柔娘聞言,唇角微微發顫,深深凝視着眼前人,卻再說不出半句話來,她知道自己沒資格指責,或許這就是命。
千針散發作來襲,林唯昭不欲多言其他,仍是囑咐了一句:“七星,麻煩留下照顧,保住他的命。”
“林公子,你?”見他腳步趔趄,七星心中擔憂,欲要跟上。
“我無礙,不要跟來。”指甲深深地嵌入身側的竹節,冷汗直冒的林唯昭緩了緩,待視線恢複清明,才邁着虛浮的步子繼續朝着林中深處走去。
被話憋回的七星,怫然不悅地撩開衣擺,屈膝蹲下,搭上方笑古的脈象,搖了搖頭,若有所思道:“這人死不了,但他内力全無,确實不幸。不過這也絕非林公子本意,柔娘你方才那番話,多少有點意氣用事。畢竟他的武功,是他自廢所緻。”
“自廢?”柔娘大驚失色,垂首而視,“為何自廢?”
“小生怎麼知道?但他大病初愈,便自廢武功,無異于雪上加霜。方笑古能熬過寒夜,怕是林公子不計前嫌地燃火照看了一晚。”
擡眸望着火堆灰燼,七星憤憤不平道:“小生雖與你們相處不久,但從昨日的隻言片語中,也知你們欺瞞身份,騙他在前。林公子見了人來,方才離開,已是仁至義盡。若他當真如你所言那般冷漠,昨晚直接不管便是,何必在此地等着挨你罵。”
聞言,柔娘立刻紅了眼,雙瞳再度噙滿了淚水,呢喃道:“我有什麼資格這麼對他,明明是我……”
“林公子面色不對,小生去找他。”七星起身,不欲再聽廢話。
明明是我虧欠了他,柔娘回過神來,急道:“七星,求你将他帶回來!不,不!”
但又慌亂不已地拉扯着七星的衣袖,懇求道:“七星,你都要救!兩個都要救!兩個都不能有事!方笑古他現在生死難料……”
“林公子走不了多遠,找到人後,小生便回。”不動聲色地将袖中隐藏的銀針甩出,封了方笑古幾處大穴,七星拂去柔娘拉住自己的手,“小生答應了事,便定會做到,請放心。”
待七星消失在林中,葛青姗姗來遲。
但他隻見已經昏迷了的師尊,與怔住的柔娘,不由放緩了腳步,試探道:“怎麼……了……”
久久望向七星離去的方向,柔娘渾然不察,如失了魂般,口中說着:“對不起。”
“師尊對不起!”跌跌撞撞地走上前,七星“撲通”一聲,跪在了方笑古的身側,垂首道:“弟子無能,讓您遭此不測——”
“閉嘴——”擰起眉頭,方笑古緩緩睜開雙眸,唇色慘白,啞聲道:“吵死了……”
“你醒了!師尊你怎麼了?現在如何?”見他睜眼,葛青大喜,他方才當真以為師尊是了,已經開始琢磨後事如何處理,如何将屍體運回蒼山崖。
“……”睜開沉重的眼皮,自覺經脈凝滞的方笑古蹙起眉頭,掙紮着坐起,伸手将幾處大穴的銀針拔下。
“這什麼?”看了眼他手中閃着寒芒的銀針,七星大驚失色。
“無礙,隻是幫我平了氣血,護了心脈。”緩了緩呼吸,疲憊異常的方笑古垂着頭,有氣無力道:“林唯昭,在哪?”
“還有。”說着,他望向身旁失魂落魄的柔娘,緩聲道:“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