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就是,笑死了。”
“狗眼看人低,敵襲那日,是我親自去叫的少莊主!”見他們瞧不起自己,陳淺立馬漲得滿面通紅,不忿道,“他還拿了我的劍!而且一直沒還我!”
微微側首,林唯昭借着月色看了那人一眼,似有所察道:“那把劍獨一無二嗎?若是如此,我會再尋一把利劍送你。”
陳淺回過神來,窘迫不已,慌忙道:“不不不,少莊主,我,我剛才就是看他們不信我,我口不擇言了,恕罪恕罪。”
回過身,一把按下身邊人持着的劍,陳淺無言道:“關公面前耍大刀啊你們,少莊主的雨落九州我見識過。肯定錯不了。”
“當真是少莊主?”
還有一些人有所懷疑,但陳淺已經雙手抱拳,垂眸躬身合禮,高喊道:“拜見少莊主!”
林唯昭不發一言,隻是站着便讓人察覺到了不同的氣場,加上尺素對他亦是恭敬有加,與原先那半死不活的人相比,這人确實更像一莊之主。
見狀,不過須臾,旁人紛紛收了武器,躬身拜見,同時詢問道:“少莊主,方才玄同宗這般上門挑釁,我們該如何是好?”
林唯昭不動聲色地理了理袖口,将飛刀往前推了推:“尺素,你來說。”
“明日論道大會,還有的忙。”尺素擡眸道,“時候不早,你們歇了。”
吩咐完,衆人便領命告辭。
林唯昭繼續随着尺素走了未多久,甚至别院之門未出,二人停在了别院另外一側的廂房前。
“這是我的房間。”推開自己的房門,尺素側身讓了路,小聲道,“他在裡面。”
微微颔首,林唯昭邁步而入,停住腳步,用餘光緊盯着身後靠近的尺素。
“請少莊主放心,除非師父下死令,否則我不會對你出手。”尺素合上身後的房門,不動聲色地繼續邁步,輕聲道,“院内我已經提醒您了,您不該回來。”
林唯昭蹙眉道:“你瞞着楚孟,将虛煙藏在了自己的房内?。”
徑直向前走去,尺素輕笑道:“不是有句話嗎?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殺他之人卻又藏他,誰能想到?不是連師父都未曾料到……”
“你對他——”頓了一頓,林唯昭臉色微變地倏而擡眸,思忖道:“有情?”
掏出腰間的銅制鑰匙,尺素動作微微一滞,苦笑道:“少莊主,你素來不懂情,何以說出這樣的話?難道是方笑古同你說的嗎?”
林唯昭輕蹙眉頭,避而不答地追問道:“放過他,是因為你下不了手嗎?”
銅制的鑰匙插入衣櫃上的銅鎖中,伴着“咔嚓”一聲,尺素卸下了鎖匙,将櫃門倏然打開,輕蹙眉頭道:“是他命大。”
說着,尺素向側後方退了半步,林唯昭得以觀得全貌。
狹窄的衣櫃内,沒有任何雜物,唯有斜靠在櫃中角落的一人。
那人唇角泛白,覆着死皮,皮膚泛着青色的幽光,滿臉的胡茬,雙頰瘦的脫了相,全無先前圓潤青澀的面容。
即便如此,仔細辨認還是可以識得,林唯昭趕忙上前一步,輕喚道:“虛煙!”
沒給任何回應,心中一驚,伸手探向虛煙的鼻息,雖是微弱但仍是有生命流動:“他這樣昏迷,是因為尚有餘毒未清嗎?”
尺素蹙眉道:“我未對他下過毒。”
試圖将人從櫃中拉出,林唯昭一把拽住虛煙胳膊,卻發現手下空空,隻抓住了衣袖的布帛,震驚之餘,慌忙解開那人上衣,雙瞳猛地一顫:“這是!”
虛煙右臂已斷,傷口處被染了血的紅布包紮,暗紅的血痂覆于其上,看不到傷口的斷面。
“将這樣的虛煙交給陸薄煙,并不是什麼好主意。”輕蹙眉頭,尺素攥緊拳頭,擡眸沉聲道,“為今之計,隻有讓我一力承擔才有轉機。請您帶着師父他們趁着還未天明,快速撤離。”
“玄同宗應該早已加緊了防備,下山何談容易。”聞言,林唯昭緊蹙眉頭:“何況這件事,一力承擔便承擔的了嗎?他到底發生了什麼?”
尺素微微颔首,如實道:“關少柏撒謊欺瞞,後被師父發現有詐,震怒之餘,欲除之而後快。”
“但他沒有死,後被楚孟用來做我的替身。”輕蹙眉頭,林唯昭徑自打斷道,“虛煙與此事有何關聯?”
“都發生在執行日當天。”收回思緒,尺素雙目沉沉道,“虛煙非我莊中人,并不是我們的懲戒對象,所以起初,我們都未對他下手,更未下毒,隻将他迷暈送走。
但他以為我們突然遇了什麼歹人襲擊,隻身折返尋回,見我無恙後,更是不顧我的阻攔,四下去尋關少柏。”
停頓須臾,尺素才繼續道:“師父的計劃中,關少柏與你體型不符,為了彌補身高不足,腿骨要斷後重續,非常人所能忍受,所以給他服了麻藥,陷入昏迷。
虛煙倉促中闖入那屋,見人揚刀,便用身體護住那孩子。
隻是師父那一刀并未停下,斷了虛煙一臂。”
“如你所言,這是意外。”緊蹙眉頭,林唯昭追問道,“既然你們承認山莊恩怨與虛煙無關,不打算殺他滅口,那又為何不就此停刀收手,不僅斷他一臂,甚至趕盡殺絕?”
“虛煙一路上都在護着關少柏,三番五次與師父起沖突。師父忍了他很久,怕他再破壞計劃,便将斷臂的他交給我處理——”頓了頓,尺素輕蹙眉頭,垂首悶聲道,“讓我殺了他。”
“但是你沒有,為何?”
“我不是沒有勸過,但虛煙根本不聽,他始終護着那孩子,也隻因那是個孩子。我不理解,他一個自顧不暇的人,如何還能再管别人?”
尺素臉色微變,沉默了會,複又擡首苦笑道:“少莊主,若是你,也會如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