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以為你要說什麼，同一人也可能。”斜睨了林唯昭一眼，周旭昌擺了擺手，不以為意道，“比如，兇手突然想發現自己遺留了什麼重要證據在那屍首之上，便拉出來看。”

林唯昭否定道：“埋屍之人即便懷疑遺留了什麼證據，也不必把屍體陳列于大庭廣衆之下，更是不必讓其與第二案死者同處一地，增加被旁人發現的可能，除非有人故意讓它現于衆人面前。”

“這個分析沒有什麼問題。”打斷了又欲開口的周旭昌，陸薄煙微眯雙眸，冷聲道，“那挖屍之人為何将其與第二案的女子同陳一處？”

“第二案女子生前受辱，死于扼喉窒息，而現場出現了三具男屍。”林唯昭擡眸，沉聲道，“白教主，當時你看見了什麼，是何感受？”

白解語擰眉道：“我與卧蠶和新月出了千狼殿後，便見那三人明目張膽地作惡，他們殺了我教中人。我除了生氣，還有什麼感受？”

“所以你動手殺了那三人。”

“是！”白解語沒好氣地回道，“那是他們該死！”

“你沒有看到他們三人身着玄同宗弟子服嗎？”

“看到又如何！”

“據我所知，哪怕是魔教蒼山派都不會輕易與正派玄同宗結怨，為何你卻直接下了死手？”

白解語咬牙道：“當時地上還有一具同樣沒了氣息的屍首，亦是我教之人。按江湖規矩，血債血償天經地義，我為何不能下死手？

何況，這三人被發現後非但不停手，甚至再次攻擊我教中人，難不成就因花魅教是魔教的小門小派，而玄同宗是大宗，我便要一味忍讓，忍氣吞聲？”

雲亭雪若有所思道：“按林莊主所言，這是兩具非同一時間死亡的屍體，卻出現在同地，又為了什麼？”

倏然擡眸，林唯昭沉聲道：“兩具教中人的屍首，三個可疑之人同時出現在自己的地盤，沖擊之下，白教主隻會覺得他們欺人太甚，理智一斷，情緒便會占據主導位置，下意識下萌生殺意。”

“是為了激怒白教主引她出手？或者說還不止，甚至讓她因此不遠千裡來到了玄同宗……”雲亭雪恍然大悟。

白解語擰起眉頭，面上一沉。若當真是有人隻為激怒自己，那如今豈不是完全落了他人圈套。

悄然走至白解語身側，江除雲輕蹙眉頭，盡量放緩了語調：“小白……”

“你是被我逼着來了此地，教主若問起，也與你無關。”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隻為求一個真相。”不待江除雲再言其他，白解語立刻收斂了神色，坦然道，“若我當真怪錯了人，皆是我個人的魯莽愚蠢，與花魅教無關，與魔教無關。”

“教主……”

“不必多言！”白解語緊蹙眉頭，擡肘打斷嘈雜之聲，幹脆道，“林莊主，你想說什麼便說，若事實如此，我絕不狡辯。”

“白教主，這還隻是推測。”林唯昭輕蹙眉頭。

殺伐果斷才是一個領袖該有的特質，那是林羽然作為桃湖山莊莊主時，帶給自己的認知，

隻有武力和權力都足夠強大，強大到可以掌控一切，碾碎一切，才擁有完全的話語權。

但除了殺伐果斷，敢作敢當、身先士卒，同進同退的領袖魅力，同樣足以聚起一股力量，眼前便是最真實的例子。

雙眸微顫，林唯昭以心湖漣漪言語道：“花魅教教衆不多，但她們仍願追随白解語而來，面對比自己更為強勢的玄同宗，甚至是整個正派，也不曾露出一點懼意。”

即便白解語是一名魔教女子，但所作所為，足以令他動容，更是從心底生出了欽佩。

反觀自己，林唯昭不由苦笑，心中暗道：“當初足有千人的山莊遭遇齊南北十幾人的敵襲便潰不成軍，不止敗在楚孟的裡應外合，處心積慮，更是敗在自己。

做不到殺伐果斷便與人隔絕，一味地呆在幕後，不用說共進退了，莊内很多人甚至連自己何樣貌都不知。

如今也算自嘗惡果，楚孟可以随便找人頂替自己，即便指鹿為馬，也無人識鹿，又有何怨？”

林唯昭臉色微變，自己多年來深居簡出，避世于莊，竟如坐井觀天。

“林莊主？”雲亭雪扯了扯林唯昭的衣袖，小聲關切道，“唯昭哥哥，面色怎麼這麼難看，是哪裡不舒服嗎？”

“沒……”回過神來，林唯昭深吸了一口氣，伸手覆上雙眸，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沒事。”

“是不是累了？”方笑古快了幾步，漫不經心地撞開雲亭雪，擋住周圍人的視線，壓低聲音道，“本以為你昨日無礙，還以為當真緩了毒性。怎麼了，是又發作了嗎？”

“沒有發作。”止住本欲快速推開他的動作，林唯昭雙眸微顫。

難怪方笑古當時會說，報仇要防範魔教三派。

看來自己不止小瞧了白解語，也小瞧了方笑古，更是小瞧了整個魔教。

自己要對付不隻是馮顯康——更是魔教之首。

林唯昭擡眸，雙目沉沉地望着眼前之人，緊緊攥着他的衣袍。

那方笑古，便是不得不抓住的機會，甚至可能是唯一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