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身側之人的殺意,江除雲收斂了笑容,手腕一翻,以笛壓住她手,壓低聲音道:“信我。”
她擰着的眉頭未松下,手先卸了力,同時雙手環臂地扭了頭去。
即便二人争吵不斷,但哪怕過了幾年都不會改變的默契,可以讓白解語在大事面前公私分明。
見她默認,江除雲複又望向台上之人,繼續道:“雖說有勞陸宗主了,卻也是份苦差事。畢竟這幾具屍首有任何變化,都可能被視為看管不利,或是刻意做了手腳。所以僅由玄同宗一方之人看管,還是不妥。”
明知這人言外之意,是想與玄同宗分半看管,但陸薄煙偏不買賬,微眯着雙眸輕笑道:“有道理。那不如在場門派,都出人看管?不過這樣,未免太麻煩,還是由我宗代勞即可,隻要尋幾個弟子圍在四周即可。”
江除雲忽道:“雲盟主沒什麼提議嗎?”
“……”雲行歸摸着長須,緊皺眉頭。
“林莊主不在,我們還指望雲盟主可以主持公道,卻不料是一聲不吭。要說這江湖正派向來以武林盟為首,雲盟主如今一言不發,莫不是怕了玄同宗?”
輕輕擡眸,江除雲忽地一拍腦門,頭疼道,“對哦,難不成因為當年比武,輸了一招半式,武林盟便連江湖地位也一并丢了?”
“放肆!武林盟仍是正派首位!”雲行歸擰起眉頭怒道,更覺心中不忿劇增,但他微微一頓,便又收斂了神色,垂首捋了捋袖口,冷聲道,“不過,這事确實不能由玄同宗一方監管。勞煩太多人是不妥,折中之法,便是由當事方玄同宗、花魅教、以及武林盟,三方共同監管屍首,以防任何一方的監守自盜。你可有異議?”
“自然同意。”微微一笑,江除雲颔首道:“畢竟是正派之首的武林盟提議,這個面子我們魔教願意給。隻是不知陸宗主意下如何呢?”
“當然,雲盟主的法子更為妥帖。”若他不給,豈不是當着堂下衆人之面,說自己玄同宗欲成正道第一派,陸薄煙旋即起身,眯眼笑道,“今日油鍋裡撒鹽巴——炸了鍋,這論道大會也是開不起來了,也得另尋他日。諸位掌門,今日辛苦了,請早做歇息。”
“有勞宗主了。”
衆人皮笑肉不笑的相互客套,唯有月華子一臉冷漠地帶着兩弟子扭頭就走。
出了大廳,孤鴻淵屏退身後弟子,緊了幾步,跟了上去:“月華子,留步。”
聞言,月華子揣着手,止了腳步,先告了左右弟子,讓他們先回。
在原地等了人來,才淡淡道:“何事?”
摸了摸拂塵,孤鴻淵猶豫道:“你在廳内那樣說話,很容易得罪人。”
聞言一怔,月華子身子向後一仰,倒吸了一口涼氣,思考了一會,蹙眉道:“我莫不是得罪你了?不會吧?”
孤鴻淵啞然道:“我說的是旁人。”
“旁人與我何幹,無妨。”月華子無所謂地擺了擺手,同時邁步朝前走去。
無奈地搖了搖頭,孤鴻淵不得不繼續跟上,壓低聲音道:“你剛做上掌門未多久,做事不可過分招搖。而且你往日更不曾這般……這般張揚。”
“我隻是看不慣罷了。”伸手捂住嘴,月華子打了個哈欠,扭頭望向孤鴻淵,難得地露出了一個爽朗的笑容,反問道,“倒是你,不累嗎?當初不是掌門,就說自己身份卑微,要謹言慎行,如今你已成了峨眉掌門,倒是比從前更膽小怕事了。”
孤鴻淵輕蹙眉頭,悶聲道:“那是因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我知你意,隻是我不想。”月華子仰了仰頭,眯眼睨着天空,複又道,“你就從未想過,成為正道之首嗎?就甘心給他們做配?”
聞言一怔,孤鴻淵訝異不已,微微側首向四周看了一圈,發現無人注意才松了口氣,蹙眉望向月華子,直言道:“你在做夢嗎?先不說與官場打交道的武林盟,就是野心勃勃的玄同宗,你也能看到,這規模也是你我的幾倍,更不用提一直擁有很高聲望的少林了。”
蓦然垂首,月華子輕笑道:“看來你也是想過的,不然怎會如此清楚。”
不置可否,孤鴻淵蹙眉道:“這種事,不用細想,都能清楚。”
月華子點點頭:“确實如此,那你怎麼看桃湖山莊?”
“為何突然問到桃湖山莊?”
月華子揣着手,若有所思道:“林羽然當真失蹤了嗎?”
聞言更是一怔,孤鴻淵疑惑道:“何意?”
“畢竟,失蹤一事是桃湖山莊自己傳出來的,我們誰也不知道真實情況。他若真的死了呢?”
孤鴻淵聞言一驚:“話不可亂說。”
月華子眯着眼,扭過身子,擡頭望着玄同宗正廳的‘玄門正宗’牌匾,繼續道:“陸薄煙忌憚的,從來都不是武林盟和我們幾個正派,而是桃湖山莊。正因如此,即便我出口傷人,隻要不是争奪他的利益,他便也不會奈我何。”
“你都知道,所以是故意的?”孤鴻淵愣住。
月華子反問道:“既然注定給人當配,還要裝作心甘情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