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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大家不知道該繼續埋怨商商還是張嘴罵德叔。
德叔卻還沒反應過來,仍舊為那一具棺木着迷,問宋棺說,“唉我上次去你鋪頭沒看見這種樣式的?”
“......新品,新品。”
“德叔!!” 喜姑終于忍不住喊。
這才意識到周圍人的期望,德叔擺擺手讓大家放心,接着問商商和徐叙,“商老闆,和鳴街都是做紅事的,你把鋪開進來了,凡事還是應避忌些!要不,我們樓上說?”
人群不滿地散開,德叔忙不疊地上樓梯,還沒等坐下就着急問商商,“商小姐,我這單生意,你到底接還是不接?”
他給商商的支票還沒收到銀行兌現通知,等得一天比一天焦急。
“你去找過宋棺了嗎?為我的事。” 德叔又問。
“你知道她在董家做傭嗎?你同宋棺一早就認識?” 商商也問。
“是她過世之後,我才知道她曾經是在董家做傭。至于宋棺......他到合歡巷開鋪之前确實與我有聯系,但交情很淺,不過是見到面會招呼一聲的關系。”
“你雖說不愛她,但為何一輩子沒安家立室?”
“......” 德叔怔住,尴尬地笑了笑,接着含糊着答,“可能始終沒有遇到有緣分的人。”
“是因為命裡從沒出現其他女人,所以死之前突然想到找她嗎?” 商商問。
德叔的額頭紅了,語氣也變得激動,“為什麼想找她我已經同你們解釋過了!商小姐,我與其他女人之間的緣分同你是不是要接我這單生意,沒有直接的關聯!”
“不,有。”
商商的眼眸沉了下去,“我來告訴你有什麼關聯。我接生意的首要原則是客戶對我坦誠,你不信我,大可不必找我,若你需要我幫助,必須百分百對我誠實。”
“即是我問什麼,你答什麼。不能模糊重點,也不能妄想可以轉移我的注意力。”
“你仔細聽好我問你的問題,你幾個細佬妹都還住在鄉下,為什麼你會在‘得安’給自己買墓地,而不是選擇讓你的親人領你将來的骨灰回老家?”
“我後半生在香港生活,這裡有我最快樂的時光,我已經當香港是我的歸屬。”
“你父親在鄉下去世,你明明回去了,他出殡的時候卻沒有你幫忙扶棺,為什麼?”
“......我出走多年,對父母也疏于照顧,就算叫我扶棺,我自己也覺得不配。”
“你立的遺囑裡,得益最大的是個男人,他同你是什麼關系?”
終于,德叔暴怒,“你沒有資格查看我的遺囑!不經我允許律師樓不能将我遺囑的内容分享給你!”
“你放心!犯法的事我不會做,律師樓也沒人透露消息給我。”
“我剛才是在試你,而你的反應已經給我答案。”
德叔捏着的拳頭青筋暴起,表情幾乎想打人,徐叙不作聲地走去他邊上,雙手交疊在身前,注視着他的舉動。
“我查到你去立遺囑當天,那個男人不單是開車送你去,還同你一齊進去與律師商談。他經常出入你的住所,你們也經常交換車輛駕駛,你同他,很親密。”
德叔跌坐在沙發上,手捧住自己的額頭,視線垂向地面,是已經認輸的姿态。
“我沒找錯人......你們确實厲害,短短幾日,竟可以查出這麼多事!”
“是。我同他關系親密,我們彼此相愛,已經相處多年。我列他進我的遺囑,我死後就交由他幫我分配遺産,将來等我出殡,也是他為我扶棺。”
“我這麼多年未成家立室,是因為我從來不鐘情于女人,而我這種取向,也并不總是見得人。”
“你從什麼時候發現的?”商商問。
“很早......我知你想問什麼,我還沒離開鄉下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我之所以不想娶那個女人,之所以拼命要離開老家,就是因為我知道自己的選擇在那裡永遠都不可能得到尊重。”
“我父母不會接受,細佬妹也不能理解,所以我父親去世的時候我身為大仔卻不配扶棺,而我自己,也甯願被葬在香港。”
“那個女人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德叔擡起臉苦笑,“呵,我現在知道為什麼你能做這行,你心思敏銳,我既然來找你,就不該幻想可以瞞住你。”
“最開始的時候她并不知道,兩家人幫我們配婚,她很高興,因為她早就已經傾心于我。我找了各種理由延遲婚禮,最後......我選擇逃離。”
“我出到省城之後,她還堅持要等我,我父母覺得她對我太忠誠,也不同意我退婚。她可能隐隐察覺到我有其他原因,雖然我說對她沒有感情,她卻始終不放棄,還多次向我追問。”
“一直到我來到香港,領了身份證,我知道自己以後都不用回去了,而她還在等我,我才寫信,向她坦白。”
“既然她知道真相,為何還執着到來香港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