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的并不算是假話。除了一些淤青和肌肉挫傷,見血的位置大多隻是表皮擦傷,大概有一個流彈擦傷和刀傷,但都不深,也止血了。肋骨的傷他在來的路上驗看過,沒有斷,頂多是骨裂。沒什麼是他一個人搞不定的。
“恐怕我不能确定,”阿爾弗雷德歎了口氣,“恕我直言,理查德少爺,您看起來像是被車子碾過。”
小醜鼻梁骨斷了,五官皺在一起,像一灘被壓爛的肉餅。可他還在半空中笑着:“小鳥,你終于瘋了。你猜你的蝙蝠爸爸還會要你嗎?”
迪克轉開視線,咬了一口三明治,沒嘗出是什麼餡的,含糊說:“我真的得走了。替我跟提姆和達米安問好。”
“理查德少爺,我堅持讓您留下,哪怕我得把您綁在床上......”阿爾弗雷德寸步不讓。
“稻草人還在布魯德海文,還有他那些恐懼毒氣。至少我得提醒警局的人。”迪克抿住嘴,“就像布魯斯說的,我有錯誤要糾正。”
阿爾弗雷德轉向布魯斯:“老爺......”
布魯斯隻是靜靜地坐在椅子上朝他們看來,頭罩擺在膝上,臉上依舊是蝙蝠俠的神情:“讓他走吧。”
迪克點了點頭,繞過阿爾弗雷德,跑向車庫。
阿爾弗雷德的目送着迪克離去,緩步走到布魯斯身邊,将牛奶放在他面前:“理查德少爺越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了,我很好奇這個習慣習自何處。”
布魯斯深吸了一口氣,轉回到電腦桌前,繼續案子的調查:“他有分寸。”
“我相信理查德少爺就和您一樣有分寸。”
布魯斯打開了通訊:“神谕,可以幫我一個忙嗎?夜翼剛從蝙蝠洞出來,在回布魯德海文的路上,幫忙盯着他些。不,沒什麼,隻是他受傷了,我想确保他不會就這麼沖出去把自己害死。不,不用告訴他。”
阿爾弗雷德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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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有綠色的氣體在她眼前飄過,伊琳眨了眨眼,就隻看到濃重的黑霧了。
好黑啊。
厚重的木門擋住了所有光,屋裡漆黑一片,隻有無數道呼吸聲。伊琳分不清那是人在喘氣還是鬼魂在低泣,隻能裹緊身上單薄的被單,小心不把破碎的布條撕得更破。
他們說,媽媽去了墳墓裡,所以她要住到這裡來。
她不知道墳墓是什麼地方,但應該不會比這裡更壓抑、更可怕。
她害怕鬼,所以她第一天晚上大聲哭泣,等來的不是媽媽柔聲的安慰,而是被粗壯的胳膊拖到了更狹小肮髒、讓人直不起身子的小房間裡。
她更加大聲地哭了起來,但很快就又渴又餓,哭不動了。
被放出來以後,她不再說話,其他孩子開始管她叫啞巴。
“啞巴的嘴巴都沒有用,當然要少吃點!”他們這麼說,理直氣壯地在負責分發餐食的管理員面前搶走了她的黑面包。
“别管了,她這麼小,還得好幾年才能幹活,現在也是浪費食物。”管事的人這樣說。
伊琳并不生氣,她隻是靜靜地看着。搶走了她黑面包的人也未必能守得住,他們長得都比她大,厮打起來一時半會兒分不了勝負。他們隻有兩隻手,黑面包就這樣滾在地上,有眼疾手快又身手敏捷的人就能抓住機會沖上去,搶了面包拼命往嘴裡塞。
有時候,伊琳就是那個人。
黑面包又幹又噎人,把它咽下去并不容易,所以每次吃到一半的時候,厮打的人會反應過來同仇敵忾,撲過來扯她的頭發、掰她的嘴。她隻是拼命地嚼,拼命地咽,然後咧開嘴朝他們笑。
看呐,你們搶的都沒有啦!
這種事發生的次數并不多,最後一次他們撲上來打她的時候,一直對此熟視無睹的管理員竟然用鞭子把他們給抽打開了,甚至還幫她治傷。
然後呢?然後發生了什麼事?
無數畫面争先恐後地想要跳出來,心髒緊緊地揪成一團,不遠處仿佛有衣物翻飛與空氣的摩擦聲。
就像蝴蝶振翅的聲音。
像蝴蝶破開血肉。
伊琳高聲尖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