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先走了。

她葉卓後面幾個字還沒說出口，李瑞衡不自覺地咳嗽起來，餘光瞥向她。

“怎麼還咳嗽呢？”葉卓湊到他身邊幫他拍背。

李瑞衡上一個口罩已經扔掉了，沒有東西掩蓋，此刻他膚色像雪一樣白，右手還摁着左手輸液貼，整個快要被風吹跑的柔弱氣勢。

“我沒事的，到家睡會就行。”他這回身體偏過去咳嗽，肩膀抖動，“我再休息一個禮拜就好了，能照顧好自己，你先回去吧。”

這話聽在葉卓耳朵裡真不是滋味。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能否開一下你的車送你回家？”

“這樣會不會太麻煩你了。”李瑞衡因多次咳嗽，眼眶濕潤的不成樣子，如一朵嬌豔的蓮花。

咳，也許這麼形容一個男人不太合适。葉卓随意一瞟，有些臉紅。

她心中默念：人家是為了我變得這樣狼狽的，我要負責。

“不麻煩不麻煩，上車吧！”

于是李瑞衡抱着毛毯往副駕駛一坐。

汽車在平坦的路上行駛，李瑞衡緩過神來，才察覺到自己做了一件多沒道德的事情。

葉卓送他回家是真，然後呢，她又該怎麼回去，打車？

明明她從醫院打車回家更方便，卻為了他的一己私欲，來回折騰。

李瑞衡突然良心不安起來。

他小幅度地動了動身子，被葉卓發現，對方問：“怎麼了？想上廁所嗎？”

“沒，我在想，要不待會你開我車回家好了，省得打車。”

葉卓一口拒絕，剛好開到一個轉彎口，轉向燈滴滴響，“不，我家離你家又不遠，溜達着就能回去。”

李瑞衡家距離她所工作的醫院也很近，是一個地段特别好的小區，同樣房價也不便宜。

她随意一提：“這裡的房子很貴吧？”她主觀意識就覺得李瑞衡家裡給他買了套房子。

“一個月兩千八，不包水電費，不包停車費。”他詳細說。

“啊？你租的啊？”葉卓呸呸兩聲，覺得自己這樣很不禮貌，解釋道：“我沒别的意思，就是很敬佩你們租房人群，我一個月工資都不夠吃的。”

他居然要拿出一筆錢交房租！而且以李瑞衡家條件，其實完全可以避免這個煩惱。

“我們基本上半年交一次錢，所以還好，加上我大學兼職攢了點錢，日子不算太緊巴。”他笑笑。

葉卓越來越佩服，這麼一對比，她好像什麼都不如人家。

葉卓微微沮喪。

李瑞衡不明白氣氛為何低落下來，恰好快要到家，他鼓住一口氣。

-

“好了！安全抵達！”

葉卓解開安全帶，跟李瑞衡一同下車，作勢要離開。

“葉卓！”

“嗯？”

她轉過頭，眸中帶笑，等他下文。

“一直沒來得及跟你說，昨晚有個騷擾你的男人說不會給你好果子吃，他說知道你被停職……”

“奧，這個事啊。”葉卓有點印象，今天老師給她打電話也提到那個惡心男人，學術不端，就愛潛規則女同學，司語本就不認識他，這下更不會再有任何來往。

“我不怕！”

不過，這好像不是李瑞衡真正要說的話吧，他欲言又止。

“你還有事嗎？”

其實這話也是李瑞衡在問自己，說不說？不說會甘心嗎？

不甘心。

樹影綽綽，大片光影投在他的發梢上，融為一體。他眼神堅定，帶着一抹淡笑。

“葉卓，那個人好可惡……所以，你能不能給我個機會，保…保護你。”

微茶的語言夾帶着點強迫。

說完他就在心底宣布遊戲結束。

他想，也許這真的是最後一次見面了。

李瑞衡頭一次那麼有勇氣，眸光全部聚焦到葉卓臉上，凝着淡淡的憂傷。

葉卓完全沒想到送病号回家還會經曆這一茬，說實話，她猶豫了好久，仿若聽見石頭砸向冰面的聲音，厚厚的冰層猛地分割出裂紋，竟是有些好看的紋路。

有猶豫就代表有戲。

“想追我啊？”葉卓眼角勾着飒爽的風情。

“行，給你一個機會。”

微風吹過她的臉龐，目不轉睛盯着李瑞衡，對方顯然愣住，或許沒接受這個結果，嘴巴翕動，想說話卻說不出來。

“嗯？不滿意嗎？那我撤回喽。”葉卓歪頭一笑。

“不不！别撤回！”李瑞衡情緒一激動又止不住地咳嗽，“我隻是太高興了，不知道說什麼。”

他比那年查到高考成績還要開心，抑制不住想要分享給全世界的人知道。

葉卓看他這幅可憐樣子又心疼又想笑，“我都沒答應跟你在一起呢，就這麼高興？”

“嗯呢！”他重重點頭，誠懇又心滿意足地開口：“你願意給我機會就是我最大的榮幸了。”

一念之間，李瑞衡十分感謝生的這場病，今天一定是他的幸運日吧！

他高興得想流淚。

“你好好養病，我先回去了。”葉卓頭也不轉地走掉。

背影直爽。

她不覺得今天的決定是空穴來風。那日在福利院幼稚地丢掉手鍊和盒子不就已經表達了她的心意了？她是在意的，她超在意。

可能那時的在意還沒進化到喜歡，但更多的細節無一不在侵蝕她的意識，理智盡數破碎，那些細微的關心足夠不斷地積累起好感，如同層層疊疊的天竺葵，每一片花瓣都是美麗的驚喜。

葉卓從來都着迷勇敢有魅力的人，他，恰好真的勇敢許多，越來越優秀，像一顆超級亮晶晶的小星星，引誘人靠近、抓在手心。

從某一天起，她揣測别人的心理不再站在治療師的角度，而是需要醫治自己，卻發現無藥可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