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靜了下來。
姜靜眼裡含着不敢置信,原先她還以為是謝家父子污蔑安安,如今這麼一問,也明白過來,是她誤會謝家父子二人了。
“安安她、安安她怎麼就做了這麼糊塗的事呢!”
姜靜先是怒其不争,後開始思考剛剛謝怍說的話:“老爺,我覺得謝怍說的有理,安安一旦被安上退親的頭銜,非但名聲不好聽不說,就連日後的婚嫁之事也會艱難上幾分,倒不如就像謝怍提議的這般,将與他定親之人換成多魚。”
雖說姜靜說的這個辦法是對兩家最有利的,但對多魚來說卻不公平,周渡搖頭:“我覺得不妥。”
“又何不妥!?”姜靜皺眉。
“其一,這事我們不知多魚是個什麼想法,就這般将這門親事強扣在她頭上,未免會委屈了孩子,其二,這事明明是安安惹出來的,為什麼要讓多魚去幫安安善後,若是真這麼做了,你讓多魚怎麼想,我們本就虧欠她,不能再因安安的事對不起她了,其三,我瞧安安那孩子心中對謝怍怕是有幾分真意的,若真讓多魚代替安安嫁到謝家,日後姐妹二人之間怕是會生嫌隙。”
周渡說的姜靜心中也明白,不止周渡心中對多魚這孩子有愧疚,她心中也是愧疚的,自小這孩子就沒養在自己身邊,天冷的時候也不知她有沒有穿暖,一日三餐有沒有吃飽,會不會有人欺負她,聽說她養父母家原先還有個男孩,那她養父母會不會因此而薄淡她,這些種種她都是不知的。
多魚回來時,她是決定要好好補償她的,可安安從小長在自己身邊,她的視線已經習慣了圍繞着她轉,無意識間就總會忽略多魚,等反應過來再想去彌補時,卻已錯過了最佳的彌補時間,若是再上前去彌補,隻會讓母女之間徒生尴尬與陌生。
姜靜組織着措辭:“謝怍這孩子也算是我們看着長大的,這孩子的品性樣貌都無話說,與其後面幫多魚找一個不知根不知底的,倒不如将多魚許給謝怍,上京裡能和謝怍一比的男兒寥寥無幾,這般也不算委屈了她。況且,我看謝怍對多魚好似有些不同,多魚嫁過去也不會受委屈。”
“再者,安安和多魚二人本就是姐妹,是一家人,家人出了事,做妹妹的幫個忙,本就正常。”
“最後,我最擔心的還是安安那邊,安安這孩子心裡有謝怍,若是讓多魚替她嫁過去,我怕她會受不了。”
周渡眉頭皺成山:“這事,退親是最好的辦法。”
姜靜有點生氣了:“那你就不顧及安安了嗎?安安日後若婚嫁艱難,嫁不到好人家怎麼辦!”
“縱然嫁不出去又如何,我周渡的女兒一輩子待在府裡不嫁都可以,更何況,阿容也會護着她的。”
姜靜不可思議的望着他:“你吃酒吃糊塗了不成,我安安不嫁,你讓她到山上當姑子啊!”
“我也沒說不讓她嫁,隻是說多魚替安安嫁給謝怍這事不可取!”
“怎麼就不可取了,謝怍家世、品貌、前途都是上京裡數一數二的,除了那幾位皇子,你還能找到比謝怍更好的郎婿嗎!”
周渡緊緊皺着眉頭:“謝怍這孩子是好,可這事不是家世、品貌好不好的問題,是安安惹了事卻把多魚推出去擋禍的問題,安安不要了、不能要了才輪到多魚,這心是不是太偏了!”
“安安不要了,這麼就不能輪到多魚!”
“你心裡清楚!”
“我心裡清楚什麼!”
兩人氣都有些不順,沒再說話。
等冷靜下來,姜靜低聲對周渡道:“這事我們不若先問問多魚的意思,若她願意,與謝怍定親的人就換成她,若她不願,這事我不會再提起半分。”
周渡默了半晌,最終點了點頭。
二人統一口徑後,便去了周雪安的院子。
姜靜望着緊閉的房門,心中是又氣又急。猛地伸出手打算重重敲響房門,可落手時力道卻卸了七八。
姜靜小心翼翼的開口:“安安是娘,你把門開開,娘有話要跟你說。”
屋内半晌沒聲。
姜靜再次輕輕叩了兩下門:“安安是娘,你開開門讓娘進去好不好?”
姜靜側耳靜聽屋内的動靜,沒聽到響動後,與周渡擔憂的對望。
周渡側過頭,欲叫下人将門撞開。
“吱”房門從裡面打開。
周雪安面色蒼白的垂着頭。
姜靜一見,頓時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怎麼憔悴成這樣,大夫沒來看嗎?”
周雪安搖搖頭:“是我叫婢女不用去請大夫的。”
姜靜拉過她的手走進屋子:“胡鬧!病了怎麼能不請大夫呢!”
周雪安低低道:“我就是昨日沒睡好,所以才顯得沒精神些,娘不用擔心的。”
姜靜拉着周雪安在軟榻上坐下:“身體當真沒有不舒服?”
周雪安點頭,接着問出明知結果卻又忍不住心生期待的事:“娘,我聽念冬說謝表哥來府上了,謝表哥他、他來府上做什麼?”
看着周雪安試探的樣子,想到她膽大妄為做下的事,心裡對她是又疼又氣,可終究心疼多過氣惱,最後還是隻是說了與周渡提前想好的說辭:“謝家為你和謝怍合了八字,你倆生性犯沖,若是真成了親,怕是會家宅不甯,娘想着,你和謝怍這樁親事要不就算了?”
周雪安先是一愣:“謝表哥就隻說了這個?”
姜靜故作疑惑:“那要不然還要說什麼?”
周雪安心中松了一口氣,可緊接着就湧上漫天的不甘:“一定要和謝表哥退親嗎?就沒有其他的辦法了嗎?”
姜靜見她如此,心裡更是心疼,摟着她的肩膀摟進自己懷中,憐愛的撫着她的發絲:“這門親事若是繼續下去,于兩家都不好。”
周雪安垂在身側的手捏緊衣裳,死死捏着,直至指尖泛起青白,才從喉嚨深處“嗯”了一聲。
姜靜小心翼翼的開口:“安安,我們周家和謝家的親事在外頭已經人盡皆知,若是這時兩家的親事戛然而止,怕是會惹得外人非議,我們兩家是這樣的想的,倒不如讓你妹妹多魚代替你嫁去謝家,這樣周謝兩家的親事就還能繼續,周家和你的名聲也不會因此有礙。”
周雪安倏地擡頭,眼中暗的如一汪死水。
姜靜心有不忍,剛想說如果你不願意那這事就算了,周雪安卻點了點頭:“好。”
姜靜愣了一下:“這事你不反對?”
周雪安從臉上擠出笑:“這是好事,我怎麼會反對呢。”
姜靜看着她那抹強笑,心裡澀的跟什麼是的,好幾次都想開口說算了,與謝家的親事我們不要了,周家的名聲壞一點就壞一點,可轉念一想,安安日後還要議親,若今時之事沒有解決好,必定會影響到她未來的婚嫁之事,那欲張的口就又閉了下去。
姜靜摟着她的肩膀,歎了聲氣:“好孩子。”
周雪安垂眸靜靜靠在姜靜懷中。
周渡和姜靜是在找了周雪安談話的第二天才去與多魚談這件事的。
倚翠擔憂的望着坐在椅子上垂眸不語的多魚。
“姑娘,您别難過,剛剛老爺和夫人不是說了嗎,嫁不嫁到謝家的決定權在你,若你同意就嫁,若你不同意老爺和夫人也不會強求你。”
多魚彎唇:“嗯,我知道。”
下人匆匆來報:“二姑娘,謝大人路過我們門口,邀您前去一見。”
多魚一愣,随即又一默,搖了搖頭:“你去回了謝大人,說我不在府上。”
下人為難:“回姑娘話,謝大人說了,若您不在府上也不要緊,他就在門口等您。”
多魚皺眉:“說我身體不舒服,無法起床前去一見。”
下人神色更為難了:“謝、謝大人還說了,若您身體不舒服,他剛好認識一位名醫,他去請名醫到府上來給姑娘看病。”
多魚:“......”
多魚跟着下人來到府門口,一擡眼就望見了停在門口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