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郊外的莊子裡,天氣悶熱,也隻比京城裡好一些。
京城裡人太多,近日剛過端午,夫人小姐們的宴會不間斷,賀春言省的去那人多的地方當最新消息的女主角了,王紳的熱度有如今夏的氣候,流火一般。
這莊子是新添的,舅舅們給宋夫人的錢都用在這裡了,說是當年宋夫人出嫁的時候家裡一貧如洗,權當他們三兄弟報的恩情。
“姑娘,王公子來了,宋夫人讓你陪着出去轉一轉,說您一天窩在家裡,不出門不行的…”
賀春言無奈,又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衣服,就這身吧。
隻是還沒走出去,又讓竹心給勸了下來。
“姑娘,您昨日就沒打扮,夫人還說我們做丫鬟的伺候主子不用心,今日好歹梳個頭…”
竹心是個大丫鬟,是她小時候在西北買的丫鬟,人又能幹懂事,梳頭搭衣裳收拾箱籠調教小丫鬟,全應付的極好。
從妝盒裡拿出以前自制的粉擦了一點,挑出三兩支嵌着小圓珍珠的簪子插到發髻上,耳朵上也是一對珍珠,賀春言看着銅鏡,隻能找出她五分樣貌,還不如在水裡清楚,也是個清麗女孩了。
出了院子,看到王紳穿着月白色織錦布直綴,心想今天打扮的也不隻她一個。
君子照樣為悅己者容。
不過她是不是,還兩說呢。
“師妹饷午睡的可好?”
“蠻好,蠻好的。”她這幾日躲着王紳,不是說自己失眠,白天補覺,就說自己怕熱懶的出門。
今日是這城郊處村子的集會,這莊子附近的村子集會都在晚上,說是前面有片湖,今日要放燈,村裡的女孩把自己作的燈放入水裡,心願也放入水裡,湖水裡的龍王便可知道,包郵各女孩心想事成。
賀春言沒聽過,還是很王紳昨日來告訴她,她才生了幾分興趣。
城北許多莊子都是京城裡的大戶人家的,尤其是陛下賜的田莊多半都是相連的,到了夏天許多城中閨秀、公子哥都會來這裡避暑,喬月影前些日子剛回去,這陣子在家等着哥哥和父親回家
這一路上,倒是看見幾位不熟的同窗家馬車。
想到一會王紳和她必定要被衆人打趣,她就有些…煩躁。
“師妹,怎麼了?…”
“忽然想到我忘記做花燈了…”
不是忘記了,賀春言是懶的做,她的心願和王紳退婚,最好不要和任何人成婚,又或者成婚也可以,必須由她自己選。
“放心吧,我讓人準備了幾隻花燈,現在還是來寫你的心願吧…”
賀春言怔了一瞬,接過他手裡的紙和筆。
寫下“如魚在水,如鳥在天”八個字,也不避諱着王紳。
王紳将這八個字讀出來,又在嘴邊咂摸出味道,隐約覺得賀春言的想法總是跳脫,往年元宵燈會總與王嬌一起放燈,年年寫的不是親友平安,就是身體康健、萬事如意,他還沒有聽過誰的許願是這樣的八個字。
賀春言将紙收起來,馬車裡颠簸了一下,王紳扶住了她的右手。
賀春言說了聲多謝,王紳又馬上放開。
如魚得水,如魚在水,王紳覺得似有深意,越想越覺得,賀春言想要的他可能給不了,他陷入沉思當中。
一開始賀家上京時候,他父親就派他去護送上京,那是他剛考完秀才不久,想着好男兒曆練四方,也就同意去,可歸京之後賀家又住在自己家,他母親和父親大吵一架,後來母親透露說是因為父親想要兩家結親。
那時候家裡鬧的并不愉快,事關他的親事,他不想因為這擾了家裡的和睦。
違抗父母哪一個,王紳都不願意。
他也并沒有和賀春言真正打過交道,欣賞他的姑娘們總是殷切地看着他,他對她們、對賀春言都沒有心思。
人在少年并不覺得男女之情有多麼重要,比這更重要的事情太多了,他要科舉,府試的時候他名次不好,不如書院裡的同窗,那幾位都得了案首,甚至傅蘊玉也在他前面,母親有些失望卻沒有展露出來。
還有家庭和睦,他從父親那裡學到,後宅安甯的重要性,他想取個溫柔大度的,情投意合的,與他能一道作詩寫賦的。
“師兄,稱心湖到了。”
馬車已停了一陣子,賀春言看王紳在想事情便出言提醒她。
看到湖邊好多人,稱心湖地方開闊,這時候四面圍滿了人。
賀春言猶豫了一會,才和王紳并肩走入人群裡。
“賀春娘!”
原來是婁七娘,還有好久不見的白淇玉,看到她,兩人面色有些複雜。
婁七娘崇拜王紳的詩才,沒想到自己偶像的未婚妻是賀春言,白淇玉則是因為,她上次綁了賀春娘,至今連道歉也沒有一句。
賀春言無所謂,隻是再看了一圈,許多官家女眷,還有些平常人家的女子,可與她相熟的,都不在這裡。
婁七娘還算熟一些。
“恭喜你啊,這就訂親了…”婁七娘心裡雖不覺得她二人有多相稱,但還是出聲恭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