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殿裡,玄機先生身披一身金線刺繡的道袍,燭火映照下燦然光亮,仿佛是金光閃耀,百姓看了以為他要得道了。
她從後門欠身進來,看到林風緻坐在角落裡,眼神澄明,與其他人的癡信絲毫不同。
“抱歉我來遲了…”
“無事…”
殿中隻有玄機先生的聲音::“從道受分謂之命,自一禀形謂之性,所以任物謂之心,心有所憶謂之意,意之所出謂之志,事無不知謂之智,智周萬物謂之慧…”
賀春言聽不明白,扭頭小聲問“這講的是什麼?”
“太上老君内觀經。”
沒聽過,賀春言眼神放空,思緒随緣而去,旁人瞧着,隻覺得她是玄機先生的信衆,已經入神了。
隻不過這方外經典并未讓賀春言沒了苦惱,因為令人尴尬的是,她肚子太餓,腸道絞在一起,發出啦咕咕咕的聲音。
實在是太尴尬了。
靜悄悄的殿中冒出這等不雅之聲,聽衆皆凝眉往後瞧,看看是誰這麼不雅!
賀春言扯着臉皮,緩緩轉了脖子,也跟着扭頭往後瞧,假裝不是自己。
在最前面的坐的玄機先生睜開了眼睛,往賀春言這裡一掃,自然開口:“今日就到這裡,爾等記住,凡事以心出發,心靜賊無欲,可則心不死則道不生,欲不滅則道不存,秉持心正,清靜無為乃是自然之理。”
聽衆們合掌低頭,賀春言也趕緊低頭合掌,恭恭敬敬。
玄機先生往這裡送了一眼,賀春言拉着林風緻跟着走了出去。
果然出了殿門便有兩個面生的童子說:“兩位女施主,師傅讓我們帶你們過去。”
進了門,便見玄機先生坐在塌上,直盯着她擡頭:“你啊…”
賀春言一笑,“先生别怪,我今日起遲了,早飯還未用…”
說罷門外邊有童子進來,送了一桌素齋。
林風緻看着玄機先生,又看看春言,從袖裡掏了五兩銀子。
“你拿錢做什麼?”賀春言疑惑,“這不是先生請我們的嗎?”
說完看向玄機先生,隻見他面露笑容繼而點點頭,“收回去吧,林姑娘…”
林風緻不知何故,她竟然不知道玄機先生和賀春言如此相熟,還是推拒了道:“算是我給的香火錢…”
這素齋食材上沒什麼不同,香菇、豆腐、白菜。
賀春言嘗了一口,卻是鮮美,好像是豆芽吊的湯。
其他的菜有的看起來像肉,其實是豆腐做的,有的口感像肉,不過是茄子揉了面炸制而成,
怪不得林風緻說這裡素齋甚佳,确實是好吃的。
三人用完素齋,玄機先生才慢悠悠開口。
“林姑娘,你可想好了?”
林風緻罕見地露出一點迷茫之色,這倒讓賀春言訝異,林風緻才華橫溢,比那些男子還厲害些,家裡又是書香世家,哥哥是有名的解元,這次恩科必定高中,這等聰明人還會有這樣的神色?
“未曾…”
“不急,可還需要多長時間?”
林風緻咬唇:“等我哥哥考試結果出來之後…”
賀春言一腦門疑問,“你們在說啥?”
玄機先生說:“我想收林姑娘做弟子,繼承我的衣缽,換句話說,希望林姑娘出家。”
“出家??”賀春言登時一驚,讓林家的姑娘出家。
大哥你可真想的出來,這可是林家!
開朝以來幾世的書香世家,你讓世家小姐出家,你怎麼不讓公主出家???
“楚楚,你要是不好拒絕…”
“不…!”林風緻趕忙說,“不是,我隻是還沒想清楚。”
賀春言聽到她這樣說,心裡明白,林風緻是有想法的。
于是也沒說話,兩人坐在馬車裡回城中去。
“春言,我隻是覺得我和人不一樣,我不愛慕那些男子,也不想成婚,我隻是恨為何沒有人像贊歎王紳那般贊歎我的才華,才華是給臉上添彩貼金的,可卻貼不到我的臉上…”
“我隻是覺得嫁人太委屈…”
聽到這裡,賀春言一愣,如玉巷到了。
她有些失神地下了車,覺得穿來之後她整日躺着,飽食終日,無所用心,她想逃避些什麼,可另一方面,她又是甘願縮在這裡無所作為的,賀春言是甘願的。
“我是甘願的…”
賀春言振了振精神,摸到門上那生了鏽的銅環,覺得鏽灰染到了手上,顔色發橙紅,染的手上一道醒目紅灰色。
“賀姑娘…”
賀春言轉頭一看,原來是謝景初身邊的小厮吉祥,揣着個笑模樣走上前來。
“賀姑娘,我家少爺聽說你這兩日休息不好,分了些草藥湯給您,我家少爺也是今日睡不好,喝了這個,有用的哩。”
賀春言看着謝景初在上面寫的字,隻覺得心一動,魂與神定住在了身體裡,心情陡然間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