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無父無母,無人關心,都不用等到冬日,從入秋他就常感消沉,一直到春暖花開才好一些。天地熱鬧起來,他一個人才不覺得寂寞。
今年卻是不同。
平常如死水一般的日子,因着賀春言的存在泛起微瀾。因着有她這個人,謝景初除卻消沉外,好似多了許多情緒,喜怒哀樂格外豐富。
賀春言是個特别的姑娘,京城裡少有的姑娘。有趣、可愛、生動、俏麗。
謝景初能想出許多詞來形容她。她是個值得喜歡的姑娘,可她訂親了。
今早他還想着,未免和賀春言太過親密。
雖然這裡是西京城,可西京城與京城常有來往,京城世家的姻親故友多數都在西京城。若是被人看到,少不得要說兩句閑話。
所以他打定了主意,今日遊玩之後,明日就要開始讀書。不管賀春言如何撒嬌賣癡,他也不同意了,誰知一早才被告知,說是喬家二郎已經把他接走了。
"謝六郎,老爺喊您用飯了。"
範老爺子坐在主位,謝景初和範朝雲各坐一側。兩人正說着,昨夜賀春言他們走得太過匆忙,範朝雲竟是醒來後才知道的,不免有些生氣。
"爺爺,您應該喊我起來的。好歹我和言姐兒關系那麼好,還有許多話還沒說呢。"範朝雲不高興地說。
"我還不知道你的脾氣?若是半夜三更把你喊起來,你還不知道要怎麼鬧脾氣呢。那是喬家二郎親自來接的,所以才走得匆忙。我也想多留他們幾日。"
"爺爺,我聽人說喬家人在京城都長得數一數二,這個喬二朗到底長相如何?言姐兒說,她說喬雲空比傅蘊玉可好看多了。謝六郎,你說,是京城的王、傅二人好看,還是喬二郎好看?"
謝景初一時語塞:"都很好。"
"就知道問你也是白問。"
範朝雲仔細看了一眼謝景初。既然那三人都長得好看,言姐兒怎麼就看上了他?她要寫信去好好問問,順便小發一通神威,氣她不拿自己當朋友。
"你啊,背後說人豈是君子之道?謝六郎是個有操守的君子。”
“不過老夫昨日見到那喬二郎也是倍感驚豔。不愧是沙場過來的,人不可貌相,他日定是了不得的人物,謝六郎也是少年風采,如此勤勉,可曾婚配?"
謝六郎以為是長輩的關心,恭敬答道:"不曾。外祖母曾為我算命,說我的八字不宜早婚,要等到春闱之後,何況我…在京城的名聲并不好。"
"你這情形倒與我家中相似,都是天涯淪落人了。"
範老爺說完,堂中一片寂靜。三個孤寒之人各懷心思吃完了這頓飯。
喬二郎出了宮城,天色陰沉,殿宇巍峨,陛下将奏上來的彈劾密折都收攏到一起,看完都丢開了。
後宮有喜本是一件樂事,隻是一旦牽扯到朝堂,這樂事便如同纏繞的線團,繞得亂七八糟。
想到這裡,他不禁憑空抽了一鞭。
這京城裡的人心哪裡是人心?狡詐多疑,明明恨不得撕碎了對方,卻還要彼此笑着。都不如草原的放牛郎——若是生氣了打上一頓也就好了。
喬雲空厭惡京城裡的一切,可他沒辦法回去。索性這京城裡還有一點可愛之處:賀春言倒是挺有意思。
他進到家門時,喬夫人正把賀春言往外送。
"伯母,我都記住了。明日進宮有您在,我就不怕了。"
賀春言真的感謝喬夫人的教導,不然她明日進宮指定抓瞎。
"喲,你還會怕?"
扭頭一看,原來是喬雲空進了門。賀春言看在美麗的喬夫人的面子上,沒和他計較。
喬夫人搖頭笑道:"挺大個人了,還沒個樣子。正好,送言姐兒回家。他們家離得不近,年底了要小心着點。"
天色徹底黑了,路上安靜。賀春言看着喬雲空忽然問他:"不過要等呂貴人生出來,咱們倆才能退婚?"
"怎麼?我娘跟你說要你早日過門?"喬雲空語氣懶洋洋的,他一見到賀春言就想出言挑釁。
"沒有。可是……"
"可是什麼?就算你有十來個心上人在外面候着,那你也請他等一等。咱們這婚事現在可不是想退就退了。你年紀還小,也等得起。若是你覺得耽誤了青春,我到時候多賠你一些嫁妝。還有一個好辦法……"
這個人是真的很讨厭!
話音剛落,一個荷包已經準準地落在喬雲空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