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然知道,偏是她總喜歡自己怄完氣又氣來人,最後裝乖巧擺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
真是慣的。
厲雲征擦拭幹淨她臉上淚痕,複問:“你方才隻說優勢,不足呢?”
念念聽他又提及此事,失落别過頭,道:“皇後娘娘挑選,自然各個都好,哪裡會有不足。”
厲雲征捧起她的臉頰,讓她避無可避,凝視着自己的認真。
“她們有一個共同的缺點——不是你。”
念念心頭被抹了蜜,連眉梢都雀躍着笑意,扯過一旁的枕頭藏起嬌羞。
“開心了?”厲雲征寵溺地搖搖頭。
念念悶頭嘟囔:“還說呢,原本應當是我的,你親口拒掉了。”
“……”
厲雲征啞言,就說她張嘴就能氣人吧!
空氣安甯了須臾,蒙在枕頭裡的念念不知何故,想起皇後還有娘親,當初她們為夫婿另擇佳人時是怎樣的心情。
又是如何做到将心愛之人拱手相送的呢?
念念被枕頭悶得喘不過氣,丢開後依舊甩不掉心口擁堵,像是被大石頭壓着,又像是千萬顆小石子滾落這砸下來。
她扯了扯身旁人的袖口,聲音沙啞。
“厲雲征,我的心好疼。”
***
送念念回府前,厲雲征囑咐她:“此處是我的私宅,平日裡由方才駕車的元伯打理,你若想見我,便來此處,元伯自會替你報信。”
念念嘴上說着“誰要來啊,跟偷情似的!”一路上卻喜滋滋地探看車外,記牢路線。
念念離開不久,一名侍從打扮的人翻牆入内,朝花廳上正襟危坐的厲雲征恭行一禮,道:“啟禀将軍,已查驗清楚了,京兆尹停屍房内的死者并非阿帕達。”
厲雲征指節有節奏地叩在大腿上,心道果不出所料,阿帕達壓根沒死。
“讓查的商隊情況呢?”
侍從如實道:“商隊并無異常,運送的隻是茶葉和尋常用度,各個人員屬下們借機查驗過,并無喬裝者,阿帕達亦未混迹其中。”
厲雲征蹙眉,“竟無異常嗎?”
“暫未查到異常。”
先前聽魯思瑩的意思,這支商隊着急出關,以為是阿帕達混迹其中潛回烏達,如此是他追查的方向錯了。
“商隊那邊盯緊了,有任何異動都來回報。”
至于阿帕達,估摸着還在京城。
厲雲征星眸半垂,琢磨着從禮賓司到京兆尹,到底是哪個環節把人轉走的。
阿帕達剛入京就“喪命”,京兆尹的人不見得認識他,倒是禮賓司的可能性更大。
“禮賓司……”厲雲征沉吟着,眉頭驟然一抖,再擡眼時,面上威氣凜然:“派人暗中盯緊太師府!”
***
念念回府時,正遇爹爹的貼身長随出門,試探着問了爹爹的行蹤,聽其說太師未回府,命他回來取物件,心下松了一口氣。
不再遮掩,信步朝自己院落走去。
路過花園,見一名小厮端着吃食往爹爹書房走,心下疑惑,待小厮走後,蹑手蹑腳來到書房一側,扒着窗戶朝裡窺,空無一人,連帶着小厮端來的吃食都不見了。
爹爹不在,卻往書房送吃的,實在可疑。
念念眼瞧着方才小厮走時是空着手的,确信問題在書房之中,觀四下無人,繞道正門,偷溜進去,将門掩上。
爹爹的書房一直是家中禁地,念念很少來,也看不出何處異樣,打量一圈後,撤步退出房内。
她決定守株待兔。
接連兩日,念念有事沒事就在庭院裡閑逛,直至看到那名小厮出現。小厮選擇送膳的點極巧,日落前一個時辰,院中諸人或忙碌彙總交接一日的工作,或準備晚膳,少有閑暇估計其他。
念念伏在窗口将小厮舉動盡收眼底。
待小厮離開,念念再次潛入書房,學着他的樣子,挪動雕漆楠木架上的牛首擺件,木架立時朝兩旁拉開,露出一道暗門,蓄力推動暗門一側,石門旋轉出縫隙。
她跻身進去,借着身後微弱的亮光,看到一排延伸向下的階梯。
探頭朝下看,一片漆黑,猶豫片刻,回身關閉石門。
待邁下最後一台石階,是一條狹長的甬道,甬道盡頭閃着微光,念念摸索着朝光亮處去。
一間房大小的密室裡,牆上的鐵鍊延伸到男子腳下,牢牢系在腳铐上,雙手亦铐着,隻未連接牆壁,還能自如地端碗吃飯,見念念出現,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念念一眼認出男子,正是與她一道進京的烏達國王子,阿帕達。
“你……”
本欲問你不是死了嗎?轉念想起他死亡的消息是從爹爹口中得知的,如今出現在這裡自是爹爹的手段。
對外稱烏達王子已死,又私藏在府。
念念心頭一震,不敢細想,随即聽到阿帕達開口。
“是你假扮阿依慕?”
簡單的胡語她自然聽得懂,但事關重大,呆着假裝不明其意。
阿帕達未再追問,反倒将目光落在念念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