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邊擺着一雙左右對齊的拖鞋,江骛稍稍遲疑,腳塞了進去。
他在屋内找了一圈,沒找到他衣物和手機,那位鬼帝不會無故帶他回來,江骛走到床邊,撩開窗紗往外瞧了瞧,天快亮了。
江骛放下紗簾到沙發坐下,果然沒一會兒天亮,有人敲門了。
禮貌,點到為止地叩了三下。
江骛過去開門,門外是一名頭發花白的老者,手裡抱着他的衣物,以及那張懶羊羊面具。
江骛認得他,拼車時坐副駕的老者。
“早上好。”老者微笑,“我是這棟宅子的管家公良也。”
“您好,我叫江骛。”江骛接過衣服和面具,他指尖挑開口袋瞄了一眼,雖預料到半分肯定不在了,他眉峰還是揪了一下,再次擡眼問公良也,“請問清理我的衣物時,有見到一隻小蜘蛛嗎?”
公良也回:“沒有。”
江骛便沒再繼續,他抱着衣服說:“我需要兩、三分鐘換衣服。”
公良也笑,“不用着急,慢慢換,我在門外等你。”
江骛關上門,低頭嗅了嗅衣服,清潔幹淨熨燙整齊,還有着淡淡的清香,和他蓋的那條被子一樣的香氣。
他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但他昨夜在一群惡心老鹞的嘴裡逃生,暫時不會再有更無法接受的事了。
江骛拍了一把蓬松柔軟的衣服,換上出去了,隻腳上還是那雙拖鞋。
公良也左轉帶路,“跟我來。”
這是一條長到看不見盡頭的走廊,鋪着厚而柔軟的地毯,地毯與卧房那盞銅鎏金台燈的流蘇一個顔色,深沉濃郁的墨綠,兩人走着路都沒有一丁點兒的聲響。
江骛不動聲色觀察着,廊頂很高,每隔一段距離就鑲有一顆恐龍蛋大的夜明珠,柔和瑩光照着兩側挂的大幅畫框。
全是鳥。
左前方那副畫框裡,是兩隻在峭壁玩耍的鳥,羽毛長細,有藍綠色的金屬光澤,頭頂後勁大部分是白色,沾着淡淡的棕灰色,其餘部分皆為銀灰色。
是絲光椋鳥。
江骛暗自松了一口氣,還好,是現實存在的鳥。
他餘光又瞄向右側畫框,這幅是一隻鳥站立于皚皚雪山之巅,微揚脖子,羽冠後垂,眼圈裸皮藍色,頭綠頸棕紅,腹白背籃紫,雙翅和尾部羽毛皆為流光粼粼的藍綠色。
江骛眼皮微微一跳,是雄性綠尾虹稚,活動在海拔3-5千米區域。
“小心腳下,下樓了。”公良也突然出聲。
江骛收回目光,望着前方突然顯現的紅木旋轉樓梯,他非常确定那處上一秒還是地毯。
昨夜沒有盡頭的墓園石階給了江骛不小心的心理陰影,再想到男人的身份,鬼帝,他不得不冒出一個合理的念頭。
通往十八層地獄!
江骛掌心冒出薄汗,他喉結微微滑動,看向公良也,“公良爺爺……”
公良也第一次被稱呼為爺爺,他錯愕刹那,笑彎了雙眸,“不用擔心,主人對你沒有惡意。”
江骛捏了下手指尖,上前踩上了樓梯。
隻下了一層樓,眼前豁然開闊,意外是一間餐廳。
穹頂是一幅巨大的彩繪壁畫百獸圖,中央懸挂着一盞白綠色交錯的水晶燈,左右兩側是拱形結構黑框大落地窗,飄着大雪,望出去白茫茫一片。
擺正中間的長桌約20多米長,隻首尾各擺着一張餐椅,桌面鋪着墨綠的餐布,擺着一瓶紅梅。
然後——
一群透明黑影從側門進入,他們沒有五官,看不出性别,統一的發型和身體曲線,雙手與雙腳間皆鎖着沉重的鐵鍊。
黑人影透明,卻端着實體的餐盤,忙碌着将一碟接一碟早餐擺到桌尾。
黑影上菜完畢,又彎腰曲背無聲離開了,這時江骛才看見黑影的琵琶骨處都有鐵鍊。
“請用餐吧。”公良也替江骛拉開了桌尾的餐椅。
江骛沒想到竟是下樓吃早餐,食物的香味撲到他鼻尖,他喉嚨滾了一下,還是先問:“我一個人吃?”
食物隻擺在桌尾。
“主人不用餐。”公良也微笑解釋,“他上次用正餐是100年前。”
随即他微微颔首,“你慢用,我先離開處理點事。”
公良也離開了,空曠的餐廳隻剩下江骛,他看着桌上擺着的精緻早餐——
有中有西。
黃魚面、四喜蒸餃、培根卷蘆筍、郁金香蒸蛋、煎黃金蛋、黑芝麻米糕、酸奶燕麥、各種果汁……
還有一些菜色江骛沒見過。
江骛隻拿了一碗黃魚面,隻聞就鮮掉了鼻子。
右手綁有繃帶,江骛毫無障礙地左手拿筷,随意攪攪面條就大快朵頤。
他太餓了,昨夜還流了太多血,身體很需要補充大量營養。
就算吃完會碰到再匪夷所思的事,現在他生命最重要的事,優先級是享用這一碗鮮美可口的黃魚面。
吃完黃魚面,江骛就飽了,他沒有再動其他食物,擺好碗筷等着公良也的下一步安排。
沒一會兒黑影先回來了,一些彎腰曲背收走食物整理餐桌,一些跪地擦着複古地磚。
公良也随之回到餐廳,不出江骛所料,公良也又帶他去了另一個地方。
但——
“我可以走了?”玄關處,江骛再一次确認。
“是。”公良也颔首。“您随時可以離開。”
江骛目光掠過嶄新的加絨休閑鞋,又問:“我沒看見我的鞋。”
“我帶你回來時就不見了。”公良也笑容和氣,“這雙鞋是按照你尺碼挑的,你穿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