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兩界山,風亦無聲,幹枯的樹林靜悄悄立着,唯有江骛的腳步聲。
江骛走到樹林深處停住,從口袋摸出一張紙片,很薄很鋒利,他右手食指從紙片邊緣一劃,拉出了一條細長的口子,密碼透明小血珠争先恐後冒了出來。
随後江骛謹慎觀察着四周。
等了一會兒,先出現變化的,是風。一股強勁的風自南邊而來,周遭枯葉如同上了發條一樣,瞬間唰唰狂落。
江骛心想果然如此,引來怪鳥的,是他的血。
那群怪鳥也還沒死光!
江骛不動聲色将血珠抹掉,就在這時他耳尖微動,在頭頂的破風聲變急促刹那,先瞬移到了前方,再回頭,他就看見一隻老鹞從天而降撲他原先所在,鋒利尖銳的長喙紮進了土裡,濺起漫天的土碎塊。
剛才江骛若是沒有提前避開,此刻他的頭早已血漿迸射。
江骛觀察着這隻老鹞。
不一樣。
今夜這隻老鹞,比在公墓襲擊他的那群怪鳥大出數倍,張着翅膀約有成年男子高,腹部高高隆起,又圓又滾,頭也有一顆足球那麼大。
同時那隻老鹞發現落空,它拔出長喙,擡頭迅速找到了江骛,那對圓又綠的眼睛在暗夜裡閃着詭異的光,毫不停頓再次襲向江骛。
江骛沒有躲,他緊盯着老鹞的尖銳長喙,在老鹞沖到他面前張嘴要吞掉他的電光火石間,他的袖口滑出那包酒精塊,點燃幹脆利落塞進了老鹞嘴裡。
老鹞頓時發出怪叫,張嘴要吐酒精塊,江骛速度比它更快,他兩隻手上下齊動按住老鹞的長喙強力并攏。
“啁、啁啁!”凄厲的尖嘯聲從老鹞嘴縫擠出來,它翅膀扇動着,瘋狂拍向江骛的手,想要逼他松手。
江骛手背瞬間皮開肉綻,他仍是不松手,再次用力按住狂烈想要掙脫的長喙。
一人一鳥就這樣僵持着,時間漸漸過去,老鹞的叫聲消失了,掙脫的力量也越來越弱,最後徹底不動了,江骛确認老鹞是真死了,才喘息着松手退後。
老鹞“嘭”一聲倒地,還沒等江骛喘勻氣,老鹞開始融化了,化成黑煙消失在空氣裡,然後——
咚!
一顆圓滾滾的東西滾了出來。
昏暗的光裡,男房東王旺麟的兩隻眼睛還大睜着。
他的頭竟是被這隻老骛整吞了,頭發濕漉漉的,布滿了濃郁的粘液。
江骛輕歎一聲,朝着王旺麟的頭鞠了一躬。
明早會有人發現他的頭,至少可以讓他的家人完完整整地送走他。
江骛等到天上落雨了,方才離開。
他是王旺麟案最大的嫌疑人,如果在王旺麟缺失的頭的現場留有痕迹,他是真百口莫辯了。
好在最近都下雨,雨水能沖掉所有的痕迹。
同一時間,兩界山最高那棵柏樹的樹頂,陸嵊撐開了傘,雨砸落下來,噼啪作響,隔着朦胧的雨簾,他目送那道單薄的身影淋着雨跑遠,眸色濃郁着,很快消失在原地。
……
江骛跑出兩界山,先到草叢掏出書包紙袋,将鞋盒塞進書包,才背着書包往沒有監控的小路跑。
他沒帶傘,頭發衣服全濕了,剛跑出小路,一輛車停下擋了路。
熟悉的加長車。
江骛心髒跟着遠處的驚雷重重跳了幾下,他停住,眨掉睫毛上的雨水,抱着書包望向緩緩打開的車門。
先是一隻紅傘撐開,接着一隻黑亮幹淨的皮鞋踩下地,輕輕濺起了幾滴雨水。
路邊那兩排壞了許久都沒有修好的路燈,這時同時亮了,橘色的光暈劃破了黑夜與大雨,照亮了這一片無人在意的角落。
那張冰冷鋒利的臉出現在了傘下。
這是江骛第一次真正看清這張臉,那雙給人壓迫感十足的下垂眼,瞳仁是深不見底的綠。
兩人隻隔了幾步路,等陸嵊走到面前,江骛抓緊書包,又松開左手撥了一下臉上的雨水,主動開口,“您好。”
陸嵊看着他說:“陸嵊。”
江骛愣了一秒,馬上改口,“陸先生您好。”
他拉開書包翻出鞋盒,迅速遞到陸嵊的傘下,“謝謝您的鞋,物歸原主。”頓了頓還是補了一句,“我有刷幹淨,但肯定不會恢複如新。”
陸嵊沒接,他微微垂眼,掃過江骛腳上濕透的帆布鞋,又看向江骛,“你怕我?”
“怕。”江骛回得很幹脆,大雨淋他頭上,濕潤的泥腥味不斷鑽進他嘴角,他又抹了一把臉說,“普通人都怕您。”
“你不是普通人。”
江骛停了一下,他抿掉唇上的雨水,“的确。但我還是怕您。”與其未知的恐懼,他決定還是單刀直入問,“您找上我,是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