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扇黑色的門出現。
以他為中心,接連出現十扇門将他包圍。
在這一圈門的外圍,還出現了屬于侖鏡的九扇門。
這個場景他再熟悉不過,然而此時,他緩緩轉身掃視,卻産生了一種不知所措的茫然感覺。
腳下是水面,他和十九扇門都屹立在水面之上,更遠的地方,則是無邊無際的銀白色湖泊。
其中一扇門保持開啟狀态,門内一片漆黑,一個年長的老人走出來與埃對視,用沙啞的聲音輕聲笑道:“我要走了。”
“請不要走。”埃睜大眼,喉嚨裡發出微弱的請求聲。
“沒關系,你已經可以一個人生活下去了。”茨曼安慰他。
“不要。”
茨曼的右手輕輕拍在埃的臉上。埃眨了一下眼,再睜開眼的時候,看見茨曼已經變成了他的模樣。
另一個埃與他面對着面。
“我就是你。”茨曼發出了和埃一模一樣的聲音,溫柔地笑着,“一直以來,都是你自己在對自己說話。”
屬于真刀的另外九扇門打開。
那九個原本各不相同的人,都是他的模樣。
“請不要這樣。”埃不明白,臉上因為不知作何表情而顯得很麻木,聲音卻産生了前所未有的顫抖。
他隻确定他們要離開了。
“我們都是你。”茨曼輕輕擁抱住埃,“你應該知道的東西,我們都已經告訴你了。沒有我們,你能生活得更好。”
“……”埃眯起眼。
十九扇門逐漸變成了銀光,化成為無數銀白色的鳥朝着四面八方飛去。茨曼的身形也逐漸潰散,成為上百隻銀鳥,跟着銀色的浪潮一起朝天際升騰。
“再見。”
“……”埃垂下手,靜靜地仰着頭。
隻剩他一個人站在無垠的水面之上,腳下蕩漾出一圈圈的波紋,擴散到他都不知道的地方去。
所有的人都消失了。
他的頭腦裡,什麼都沒有了。
遠去的銀鳥們都已經消失,還有十隻在他上空盤旋。兩隻鳥緩緩降落下來,停靠在他右肩上。他伸出右手,剩餘八隻銀鳥也俯沖下來,停在他的左肩和右臂上。
埃突然抿起嘴,露出了一絲笑意。
他并不是什麼都沒有了,他還擁有着和前輩們相處的回憶。
前輩們教導他的事,他也全部都記在腦海裡。
這一切都曾經存在過。
腳下的水變得柔軟起來,他逐漸向下陷落,最終腳底的水膜破裂,他向後傾倒,悄無聲息地落入水中——
十隻鳥依然陪伴在他周圍,張開羽翼,在水中像條魚一樣自由地遨遊。
水很溫暖,他也能夠呼吸。
他感覺到自己很疲憊,但沉甸甸的頭腦卻好像因為水的浮力而輕松了。
他閉上眼,任憑自己往越來越深的地方墜落。
“再見。”
-
他睜開眼,看到朦胧的光芒。
他費了很大的勁才勉強挪動了身體,翻轉過身準備爬起來。他正在一張陌生的床上,身上蓋着一層柔軟的毛絨毯子,身下墊着的也是一層厚毯子,柔軟得讓他整個人都陷了進去。
他喘息了一會兒,再掙紮了一會兒才讓沉重的身體坐起來。他看到了睡在身邊的女性,大腦空白了十幾秒。
……自己要怎麼面對作為前輩妻子的這位女士。
雖然大量的記憶不會再出現,但已經存檔在他腦中的那部分不會消失,該知道的事情他都知道,芸赫和攸玫相處的那一段時光中的精彩情節依然如同昨日才發生般曆曆在目。
幸而他是缺乏感情的人,他并不會受到這份感情的驅使而突然對她心動。他平靜地沉思了一會兒,回憶完之前發生的一系列事情,再明确了自己如今的具體情況,終于下了決定,輕輕俯下頭呼喚她:“攸玫女士。”
攸玫瞬間蘇醒,歪過頭看着他,明亮的金色眼眸洋溢着幸福的笑意,用指尖輕輕勾了一下埃的下巴,滿懷歡喜地笑道:“你終于回來了。”
“他并沒有和你做這個約定。”埃說。
“他當然希望我忘記他。”攸玫支起上半身,更加往埃身上靠近一步,仰頭凝視他,美麗的眉眼洋溢出深情的愛意,“但記憶這種東西,怎麼做到能忘就忘?”
埃難以回應這一類問題,隻能略微挪開視線,眯起眼笑道:“謝謝你。”
“你當然知道我會救你,所以不用謝。”攸玫再向前靠了半米,直起身,右手挽住埃的脖子,轉而俯視他。
埃再把視線挪得更遠一些,輕聲回應:“我和他不是同一個人,不需要離我這麼近。”
“不用這麼生疏,我們的關系有多親密,你不是很清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