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不要這樣。”埃的身子也朝着另一邊歪過去,竭力優雅地避開攸玫。
攸玫還是繼續靠上去,滿含着期盼追問:“我很喜歡你,你如今有沒有喜歡的人?”
埃沒有回應,提起腿試圖下床,顫抖着努力站起來,右手想要扶住對面的牆——但他恍惚地産生了錯覺,右手什麼都沒摸到,剛向前邁了一步,沉重的身體就失去控制地向前倒下去。
救命。
他撲在地上,頭碰在對面牆上發出一聲悶響。他眼前一黑,刺耳的尖銳鳴叫聲在左右耳之間回蕩。
“摔倒了。”攸玫皺了一下眉頭,忽然又快樂地笑起來,輕聲感慨,“你真可愛。”
埃再次蘇醒的時候,感覺到攸玫不在。他終于得以安安靜靜地癱瘓在床上,望着天花闆發呆。
他不再是魔器繼承者,也無法再使用靈力。如今,他與最普通的正常人沒有兩樣,未來的日子,他能以嶄新的身份更好地生活嗎?
他再努力地起身,伸手去抓放在床頭的玉盞,把盞中的水喝下去滋潤幹渴的喉嚨。
水中帶着一股濃郁的草木氣息,此刻還帶着加熱後的怡人餘溫。這熟悉的味道讓他一下子想到之前喝過的冰玉露。
是明歧制作的嗎?和望蓮先生制作的冰玉露相比,口感還差了很大一截,但已經有那麼一絲神韻了。
他知道他的身體機能還沒恢複,于是始終安穩地坐着,沒有再考慮走動的事。過了許久之後,他聽到簾子後面傳來明歧的聲音:“埃同學,醒了嗎?”
“嗯。”他回應,怕對方沒聽見,把玉盞往床頭櫃上敲了敲。
明歧忐忑又欣喜地撩開厚重的簾子,另一隻手還端着一個杯子。他側過身把簾子撩得更大一點,讓雙手端着一個不明物體的西木娅走進來。
蹲在西木娅肩上的小耀一下子跳到床上,撲上埃的胸口,摟抱住他脖子。
“你又咬尾巴了。”埃捏起小耀光秃秃的尾巴。到了這時,他才發現了小耀的變化,當他仰頭看到其餘人時,卻無法知道他們身上是不是有變化發生。
這段時間好像過得非常漫長,重新睜開眼,重新審視自己身邊的人,一瞬息間,有種一切都全新的陌生感覺。
“埃同學,現在感覺怎麼樣了?”明歧詢問。
“很好。”他還不是很清楚自己到底是什麼狀态,不過能夠安好地蘇醒過來,已經是非常幸運的事了。
明歧把杯子遞給他:“要再試試冰玉露嗎?這一杯應該會更好喝。”
“謝謝。”埃把這一杯飲料也喝完。
西木娅擠開明歧,把疑似蛋糕的未知食物遞上去:“埃同學要不要吃蛋糕哦?湮城裡沒有蛋糕這種東西,我們隻能用類似的食材拼湊了一下,還是有蛋糕的影子在裡面哦!”
如果不是因為這坨東西上插着一支正在燃燒的照明蠟燭,估計連蛋糕的影子也跑沒了。
“謝謝。”埃再說。
明歧解釋:“雖然你生日過了,我們還是想慶祝一下,畢竟你終于醒過來了嘛。”
“謝謝。”埃隻會這麼說。
“來吃一塊哦!”西木娅用叉了一塊類似幹面包的不明物體遞給埃。
明歧連忙阻止西木娅:“你讓他看一眼就好了,我覺得這個難以下咽……”
蘭特始終一言不發地站在簾子邊,此時突然開口:“娅娅,别給他吃奇怪的東西。”
西木娅趕緊把埃手裡的食物搶回來,詢問蘭特:“那這個蛋糕還有什麼用哦?”
蘭特搖頭:“讓他多看兩眼就行了。”
明歧拿起一小塊蛋糕放嘴裡,嚼得牙齒咯吱咯吱響,深有感觸地點頭:“埃同學,出了湮城再給你吃正常的蛋糕。”
“謝謝。”埃依然笑着,眼眸卻輕輕瞥向了别處,流露出一絲落寞的神色。
明歧湊過去,擔憂地輕聲問:“埃同學,你是不是覺得——”
“走吧,去找埃同學能吃的東西。”西木娅沒等明歧問出什麼,就把他拽起來往外走。
等兩人出去後,靠在牆邊的蘭特也撩起簾子準備出去,輕聲問他:“你想不想一個人呆着?”
“随意。”此時,埃覺得怎麼樣都行。頓了一下,他再補充說,“謝謝。”
“嗯。”蘭特離開房間。
到了圍廊,蘭特聽到西木娅數落明歧:“埃同學已經知道自己變成普通人了,肯定很難過哦,你就别問他到底感覺怎麼樣嘛!”
明歧反駁:“我當然知道,但是什麼都不說也不好啊,他不會主動表達他的想法,讓他一直沉默的話更不好吧?”
“蘭特先生!”西木娅叫了他。
明歧也向蘭特求助:“蘭特先生,你覺得我們應該怎麼安慰埃同學比較有效?不要說那種沒用的話,就是要那種實實在在的疏通和開導——”
“沒有。”蘭特微笑,“都是沒用的。能夠尊重他的痛苦,并不去傷害他,這麼做就已經足夠了。”
明歧覺得這樣不行:“這和什麼都不做也沒什麼區别……”
“都要靠他自己。”說完這句話,蘭特覺得這種事情對于年輕人來說可能還比較難以接受,于是又轉而補充說,“如果你們覺得有必要,那就什麼辦法都試試。其實他能明白,而且已經非常感謝我們了。”
“可是真的想不出什麼辦法哦。”西木娅迷茫地嚼着硬邦邦的蛋糕,嘴裡發出滲人的咯吱咯吱聲。
明歧則是努力地思索蘭特剛才的那段話,感覺很有道理,卻又覺得不甘心。
那隻白鳥停在木制欄杆上,歪頭看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