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讓你閉嘴。”
“現在在這惺惺作态對他出手相助,讓他對你感恩戴德,死心塌地,你以為他愛你嗎?他把你當神一樣供着就是愛你嗎?隻有你,卑劣地借着他的崇拜信任,騙得他以為他愛你,你不覺得你很可笑嗎?自诩為他一個人的救世主,其實就是你的自私,你的冷漠,才讓他的世界坍塌,讓他在絕望與痛苦之中苟活,讓他被複仇之火燒得一天也不得安甯——”
姜煥上前一步掐住他的脖子,冷笑着歪頭,眼裡滿是殺意:“你不會以為用了這張撫養我長大的老頭的臉我就不會殺你了吧?想讓我有什麼樣的反應?痛苦嗎?自責嗎?崩潰嗎?你憑什麼認為你也有資格對我說教?”
姜煥的手指用力,找準角度一折,幻境中的“老頭”就咽了氣。
姜煥松開手,讓“老頭”的身子慢慢倒下,睫毛垂下,看着那雙瞪着的眼,口中喃喃:“連他都沒能成功洗腦我,你這個拙劣的赝品就可以了嗎?蓬閣與死亡骷髅的戰争不是我能介入的,各個組織間的争奪,戰争頻繁發生,你憑什麼認為我的介入就可以改變這一切,讓人類和平相處?”
“資源的有限性,生存空間的有限性,以及人類的劣根性,就注定了一場場血腥的厮殺,你真以為我能當這個世界的救世主?”姜煥毫不客氣地嘲諷道。
“我從來改變不了什麼,也無法憑一己之力拯救這個世界——”
突然,死去的“老頭”眼神恢複了神采,鮮活地沖姜煥露出了一個詭異的微笑。
姜煥眼前的景象忽然變得扭曲,持續了十幾秒之後,變成了一片火光。
而這片火光,姜煥前不久才見過——在華采衣的記憶裡。
姜煥看見華采衣央求着,掙紮着,奔跑着,傾盡所有戰鬥着,看他筋疲力盡,看他被虜走,看他的眼神漸漸被絕望崩潰的怒火充斥,又轉化為空洞麻木。
在一堆斷肢屍海中,在血液與硝煙交織的黑暗河床裡,那雙永遠牽動着他心神、觸動他靈魂的閃爍着不屈與倔強的眸子,像被某種看不見的怪物攝走了魂魄,再也不見絲毫光彩。
姜煥的靈魂在這一刻感覺到了重重的撕裂感,在這之前,他不知道恐懼為何物,潇灑又無所謂地認為恐懼這種情感離他很遙遠,但現在,看着那美麗雙眸中的空無一物的眼神,恐懼在他的心裡被诠釋得那樣生動,那樣具體,那樣讓人肝腸寸斷。
他想伸出手去擁抱華采衣,想去親吻那雙眼睛,想讓那雙眼睛重新綻放光彩。
但他的手僵在了半路。
“華采衣”擡頭,雙目無神,在看他卻又像在看一片虛空,他一聲不響地流淚,像是化成硫酸腐蝕着姜煥的心髒。
“你為什麼不幫幫我呢?你不是救世主嗎?我的……我的家園全毀掉了,我的同伴,我的父母,全都死了……你為什麼不能幫幫我呢?你那麼強大,明明就可以挽救這一切啊……”
“我好疼啊……”
一瞬間,那雙空洞的眸子又迸發出仇恨來,他死死地盯着姜煥:“我那麼崇拜你,信任你,奉你為救世主,結果你不救我,放棄我,毀了我,讓我像個笑話一樣活着,你怎麼敢讓我愛你,你怎麼配讓我愛你?”
姜煥覺得眼前的一切熟悉又陌生,他清楚地知道這是幻境,這不是真正的華采衣,在之前的那次幻境中,“華采衣”說出過類似的話,也作出了讓他心疼的死寂的表情,但那時的他可以很快緩過神來,現在卻不能了。
因為幻境中的“華采衣”多了一個很重要的籌碼——他的愛。
他讨厭太過懦弱窩囊的人,但現在的他也得承認,自己同樣懦弱。
他潛意識裡也在害怕,害怕華采衣會責怪他沒擔起該擔的責任,害怕華采衣把他當成普世意義上的救世主,害怕華采衣不愛他。
姜煥苦笑一聲,卻又生出了那麼一點叛逆的心理。
原來在愛面前,衆生平等,就算是那群老頭精心打造的“救世主”又如何,就算是唯一擁有雙異能的完美異能者又如何——
在愛面前,他也懦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