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煥在自責,盡管他以前從不屑于自責,他确實在想,如果自己真是一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正義使者該有多好,當初是不是就能在聽說這場大戰時趕過去出手相助,這樣華采衣就不會遭受那麼多那麼深的痛苦,雖然他也明白死亡骷髅與蓬閣的戰争遲早要爆發,他不可能每一次都成功阻止,他也不可能加入蓬閣這個組織——蓬閣最出名的就是其内部驚人的凝聚力與信念感,而這兩樣都是姜煥最缺乏的。
姜煥也在患得患失,盡管他不相信他會患得患失,他确實在想,華采衣當時以一個吻來回應自己,但在此之前,華采衣看他的眼神卻從不帶旖旎,他會不會錯把感激當愛。
他也感到痛苦,看見“華采衣”以一種仇恨的表情看着自己,即使深知這一切都是假的,也會覺得心如刀絞,他終于不複之前的從容。
他清醒地感受到自己在迷失。
……
華采衣失去五感的那幾秒鐘腦子裡什麼都沒想,他知道怪物正朝他投來緻命一擊,他危在旦夕。
恢複了一點感覺的時候,他清晰地感受到有一個力量強悍的堅固氣牆幫他擋住了這幾乎沒有消解之法的猛烈攻擊,然後,他的世界變得朦胧,詭異,不真實,模糊。
他像被投擲在了虛空當中,什麼都感受不到,這一刻,他甚至懷疑起了自己的存在。
世界是一團虛無,他也隻是虛無中的一個看不見的小點。
等到他再次擁有感知能力時,他置身于一片熟悉的火光中,記憶中的痛苦再次侵襲。
突然,他聽見十五歲的自己略顯稚嫩的嗓音,帶着憤恨,帶着仇恨——
毫不講理,歇斯底裡,讓他不禁皺眉。
接着,他擡頭往前看,姜煥正愣愣地盯着幻境中的自己,手臂伸出似是想要觸碰“自己”,但不知為何僵在了半路。
這個“姜煥”不像是幻境中的,不論是氣息還是異能者的相互感知都讓華采衣意識到他們倆的幻境相互重合了,此時他們正陷入同樣的幻境,而不知道姜煥怎麼了,竟沒發現他的到來,隻是在那僵着,像被剝去了靈魂,變成了被凍住的,虛無空洞的軀殼。
華采衣上前一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一手抵住了後腦勺,幹脆利落地一擰,十五歲怨氣滿滿的“自己”就暈了過去。
他手一松,讓“自己”滑落在地,然後抓住姜煥停在半空中的手,蹙眉歪了歪頭:“哥?”
姜煥這才像是如夢初醒般将視線移到他的臉上,沉默地盯了華采衣五六秒鐘,眼神複雜晦澀,讓華采衣讀不懂裡面的情緒。
他又問了一遍:“哥?你怎麼了?”
姜煥應該是反應過來了,反扣住他的手,十指插入他的指縫,将他拉入了自己的懷裡,嗓音低沉地解釋道:“剛剛幻境碎片四散的時候我把氣牆扔過去護住你,應該有一塊将你和我的氣牆都納入進去了,所以我們的幻境産生了連接,現在慢慢融合到一起來了……”
“嗯……”華采衣的聲音悶在了姜煥的肩膀裡,姜煥将他锢得很緊,相扣的十指也在暗暗發力,讓他有些痛意,但他沒有反抗,他意識到了姜煥有些不對勁。
“但是哥,我是在問你怎麼了,你有哪裡不舒服嗎?你的反應有點不對勁。”
華采衣用那隻沒被抓住的手輕輕拍了一下姜煥锢住他腰的手臂,姜煥下意識松了勁,蹙眉看了一眼華采衣被他抓的泛白又迅速充血變紅的手,懊惱地低聲問道:“對不起,是不是弄疼你了?”
華采衣搖了搖頭,湊上前用右臉頰輕輕蹭了一下姜煥的左臉以示安撫,盯着他認真道:“十五歲的我不會這麼想,你已經救了我很多次了,而且你沒有任何義務去救我但你還是救了,也許沒有你我早就死掉了,你不需要成為這個世界的救世主,你在我這一方小小的世界已經是了。”
華采衣其實不覺得姜煥會被幻境中十五歲的“自己”所說的話影響,以姜煥的實力可以清楚地意識到這是幻境,幻境裡的東西不可信,且姜煥在他心中一直是潇灑肆意無拘無束的形象,無論如何都不應該像這樣——患得患失?
但看着姜煥僵硬的神色和伸出去的孤單的手,華采衣不得不這樣想,原來姜煥也是會患得患失的。
姜煥沒有立馬回應他的話,隻是擡手撫摸着他的臉頰,大拇指蹭到了他的唇角,他的視線也從華采衣的眼睛移到了他的嘴唇。
姜煥的拇指從華采衣的唇角慢慢移到下嘴唇,用力撥了一下,華采衣配合地張開嘴巴,就這樣看着他——
純真無辜,卻總帶着一種似有若無的魅惑。
姜煥神色暗了暗,快速湊上去含住了他的嘴唇,長驅直入,急切,用力,從容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