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聿靠坐落地檀木圓背扶手椅,吊眸睥睨眼下整跪百人的校場。
腳前匍匐跪行位銀白飛魚服百戶,這人肩胛僵着澀抖,頸子屈直,恐懼流于直白。
她從手旁揪過陸斜,人在自己掌下狠狠驚栗下。
指腹掐着陸斜袖口往上徐徐掀開,他細嫩胳膊上道道青紫裸于眼下。
祁聿擡腿踩在為首人肩上,那銀白飛魚服肩頭被沾染雨水的污穢暈開,髒了好大一片。
“陳濱,你看這該怎麼算。我剛劃冊将你從總旗升成百戶,請賜你一身皮,就出這事?”
那人拘着頸子緩緩擡頭,看到那截漂亮腕子被人擒拿留下的青紫。
喉頭枯澀,張了口話卻哆嗦着出不了口。
“我的人放在你這裡養,你給老子養成這樣?這小美人我都舍不得下重手,你的人膽子倒是大,揩他油?誰給你們的狗膽!我還沒死呢!”
她腳尖用力,碾得這人肩胛銳疼。
陳濱冷汗驟然一身,被這力道緩緩踩到地上。
身形快垮到地面,她一腳将人踹出去。
那人翻了幾個滾,連忙又爬起來跪到她腳下,兩手捧着她革靴粗出幾口氣。
回頭沖後面大喝:“娘的,是誰碰的,趕緊滾出來。舉報者有功,不然今日祁随堂點誰,誰就地自裁,我不保。”
腦袋一歪,用肩頭布料蹭掉滿額冷汗。
祁聿松開指腹,将陸斜袖口理順。
掀眸瞥,數日不見,他訓練也算有點小成,一身骨頭看着都結實幾分,就連肉也長出來些。
這次近看,陸斜孱弱文氣的臉竟然攪了雙狐狸眼,之前沒發現。澄澈明亮又畏畏縮縮,五官秀然天成,殷紅的唇飽滿。
輪廓線條流暢、又自帶兩分銳利,沿順着秀逸頸線匿于領口。肩腰比纖弱挺拔,皓膚凝脂,一身硬将柔美淩冽攪成一體。
陸斜是個漂亮孩子,還是個看到就想剝了繼續看的美人。
祁聿指腹順着他手背往上撫,狠握住他肩胛,挑眸瞧他:“你說是誰,去将人揪出來。”
“你到了我手底下,被人這樣欺負是在打我臉。我十年行走廷内就沒丢過這種人,你是真晦氣。”
“我現在是隻有半條命,但還沒死。”
陸斜擰眉,聽到‘死’字,眼中水色漾漾,喉結顫了顫。
“那人說你現下不能顧我,我若告狀是害你性命,祁随堂也不會顧及我... ...”
你是怎麼知曉,又為什麼出廷内。
陸斜緘默,渾目瞥開。
細顫顫在祁聿掌心搏動,聲音細弱又嬌氣,頗有讨怨捧求她替自己做主意思。
也有微末擔憂。
祁聿與他對看,倏冷笑聲。
她還沒死就有人惦記陸斜,除了這邊有人犯混賬,老祖宗那邊也叫人來瞧他了。
不是因為這,她現下敢從廷内出來?
腳下陳濱大驚,猛磕起頭:“祁爺爺,我不知情,不知情啊。今日我定将人找出來絞了頭捧給您。”
陳濱一身銀白飛魚服沾了大片地上水漬,狼狽卻不敢言語。
他如今升職全賴祁聿這個幹兒子所賜,卻不知道誰在他眼皮子下惹了祖宗。
她擡手展掌,陸斜再三确認意思,滿含疑窦垂頸将自己下颚遞到她手上。
祁聿狠手一捏,他下颚當即紅了大片:“祁随堂是你能叫的?叫幹爹,沒規矩。”
指腹一甩,陸斜悶哼了聲,順手握住她腕子才站住。
牽扯到祁聿腕子傷,疼得她驟然醒神,脊柱跟着刺麻,兩目又昏片刻。
落目到腕子,瞧着陸斜根根分明指節。
冷着神色笑了:“那人有一句說得對,我眼下不能時時刻刻顧着你。畢竟能不能活過今日也未可知。”
陸斜倒扼口氣:“那你......”
她清淺一眼。
他立即乖順改口:“請幹爹接奴婢回去,我願意留在身邊伺候。”
陸斜願意到她身邊,祁聿不願意。
眼下不是伺候,是找死。
還有,回去成日晃在好色的老祖宗面前,自己鐵定是保不住他,一個疏忽人就被玩死了。她将人費勁送出來是為什麼。
祁聿輕輕挑眉,清聲:“我不能時刻顧着你,但能替你将這人殺了,以儆效尤杜絕此類。我看日後誰還敢碰你。”
下颚支使:“去将人揪出來。”
陸斜吓得瞪眼。
殺......殺了?他其實也沒受什麼起欺負,就是被按在牆上摸了兩把,這不置于就死吧。
瞧出他意思,祁聿冷聲:“你出門就是我的臉面,你如何被欺辱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抹了我的臉,日後宮内宮外我還混不混?這遭我死了還好,沒死算什麼,還沒上任就被你扯臉,讓人笑我?”
“滾去指人,不然我今日就杖你,教你曉得人前丢我的臉是什麼下場。”
陸斜瑟縮下頸子,祁聿支臂撐着下颚勾抹笑:“司禮監兩萬人前脫光了打,正好下飯。”
......
陸斜脊背發僵,幾口氣續接不上,眸子巨顫。
陳濱此刻伏地不敢作聲,由着他們在眼前‘調.情’,隻求今日能尋出人,好好送走祁随堂這個殺神。
陸斜緊了緊衣袖,瞧出祁聿眼中意思。
今日隻是來吓吓震懾,倒不是真想要人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