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斜左手被迫接過一托盤藥,單醫童這時才注意陸斜挂頸子上的右手,心口猛地一震:“你,什麼時候受傷的!”
他單手怎麼給祁聿包紮?
單放舟登時覺得自己小命又懸了絲險... ...肩胛僵得壓住呼吸,雙目直犯昏。
但想着裡面的人是祁聿,那應該能熬過去!
手上一個用力,一把将陸斜送進去。
“我其實... ...”在他房裡也沒走過幾步的。
陸斜話沒來得及出口,身形踉跄兩步,脊梁阖門聲便将他話擠斷。
門外再傳來的聲音蒙層糊音。
“你身系祁聿性命,看他救你份兒上你盡盡心,他這兩夜有些險,高熱不退造成瘡瘍真的會死!”
“你若恨他玩弄你,等祁聿活過這遭下次再殺。他現在死了,我也會死,我與你無冤無仇,你别牽累無辜,求求你了。”
第二段單醫童說得話陸斜蓋沒入耳,就‘死’一字将陸斜心神再狠狠釘了回。
陸斜目光恍然,不自然擰眉,怎麼祁聿老與這個字黏在一塊,太不吉利。
手上藥品颠簸晃動,他單手極力托緊才堪堪沒灑得更厲害。
好不容易昏眠兩刻,此刻祁聿又被警惕擊醒了神。
知道是誰進門,索性阖目也不費力睜開,感官模糊着屋内人的方位,扯嗓:“喝的藥喂我。”
祁聿聲音嘶啞又脆碎,綿細得有種任人可欺的錯覺,聽得陸斜心神不合時宜蕩漾了下。
循聲垂眸,他脊背莫名同祁聿共感劇痛一瞬,頸子就布滿了汗。
祁聿是個死人不成,這種程度的傷怎麼一哼不哼。整個後背血淋淋一片,亵衣跟職袍還有血肉攪貼在一道。
人無力癱趴在地上,肩胛細細的還在顫,呼吸夾在顫栗中浮動得飄渺。
陸斜定睛望着,他是故意不上床讓自己在地闆上侍疾,還是自己也上不去床?
這一背的鞭傷又是怎麼回事,好像祁聿大大小小傷就沒斷過... ...因為勝得是同僚,所以又是敬上受得懲?
陸斜不懂司禮監規矩,隻看的皺眉。
跪到祁聿身邊放下手上托盤,指腹正端起其中一碗,看着祁聿一動不能動獰蹙的神色怔住——這喂不了。
祁聿不能起身,臉都貼地上,這樣喂藥也難為他。
他還在怔愣想着如何喂,祁聿艱難虛氣出聲。
“桌子後面有張矮案,搬來,一會兒我趴着。明日我若還能醒,怕是有文書要看。”
祁聿聲兒一斷一斷的,燒燙得緊,幾乎快成陸斜耳邊幻聽那種既視感。
“... ...”陸斜指腹松抖,騁目:“你知道自己傷成什麼樣了麼?”
還想着看文書!
單醫童方才是不是說祁聿會死?怎麼從祁聿語态裡好像不是這樣?
祁聿活得是真荒謬。
聽不見陸斜搬案的動作,祁聿蒙眬虛眸,即便看不清人也覺得陸斜盯緊了她,他目光裡的打量成分、目的探究很重。
“我不喜歡你看我的眼神陸斜。”
“滾去搬案幾。”
即便祁聿現在‘廢’了,聲音又軟又爛,可這兩句陸斜還是能完整補充上祁聿原本清質冷漠的口吻。
他慣性頸子略縮,喉嚨湧咛:“是。”
誠服非常得乖乖起身聽話照辦。
案幾他辛辛苦苦拖到祁聿面前,陸斜還是覺得自己為他醫治不妥且輕率。
“你背上都... ...我處理不好,”他擰眉止語,“你就地不動的話,單醫童完全可以進門為您處理。”
祁聿擰頭,費力道:“所以我要個兒子幹什麼!”
她瞧眼近在咫尺的案幾,算着怎樣用最小的動作幅度達成自己所想。
憋頭汗之後,她深呼吸口氣咬牙:“給我扶起來,你上藥。我不要其他人。”
陸斜對着那張背心中比劃良久,蹲下身,頗為為難:“您還是... ...”
一隻無力手揪住他左臂衣裳,猶如輕觸,但灼的他臂膀一觸,祁聿身上溫度不對!忽然衣袖一緊,陸斜不知道哪兒來的驚然本能,右手将案幾拖一把。
腕骨碎疼寸碾得他眼眶一酸,祁聿腦袋擦着他胸口整個人倒砸在案幾上。
撕扯胸腔的感官祁聿咬也不咬、吞也不吞,哼哼唧唧大吐一通。
渾身疼麻到無感、再由無感折遊遍渾身的銳痛席身,來回折磨幾遭才順了半口氣,脊背濕濡一片的是什麼她清楚。
她搖搖晃晃瞥頭,虛着目冷哼一聲:“陸斜,等我好了,我今日之痛也要叫你嘗嘗,你個畜牲。”
陸斜右腕刺疼到抽顫,往死咬幾口也沒祁聿那般能忍,隻好别開臉暗自倒吸氣。
心忖:祁聿不是人。
他傷個手動一動就能要了他的命,祁聿那個背該多疼他完全想象不出。
“你順好氣了麼,我喂你喝藥。你身.上.好.燙。”
他也顧不上右手的疼,左手抄起碗就遞祁聿嘴邊。
三碗苦澀灌進肚子,祁聿略微回些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