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晚再跟出去的時候,門外已經沒人了,想不到這兩條長腿走路生風的,甩開尾巴也是一把好手。
趕緊清點完庫存就回去,那邊着急,這邊也夠着急的,合着哪兒哪兒都耽誤不得。
“完蛋...”島台裡江芥神神叨叨,挑着眉毛在那握着手機歎氣;樸晚推門進屋,不用仔細着耳,前廳裡說的那兩個字,站在門口就能聽個一清二楚。
那剛才自己說的那堆不着調的胡言亂語,是不是也聽了個清清楚楚啊?
樸晚啊樸晚,這張嘴到處掉鍊子不說,怎麼就沒看到人進來了呢?
不光話不過腦,連眼神也不好用,五官全都是擺設。
她拎着手機裝模作樣地給程莫霄發了個表情包,先探探底,轉身趕緊鑽進廚房清點庫存。
臨進去前還不忘打趣丢下一句:“你剛才說什麼完蛋不完蛋的?”
“哎呀别提了,還是沙江邊那個場地的破事兒,上頭來人去現場,說這兩天有積雪,壓得綠化也彎了不少,江邊岸道還有點兒碎枝,而且現在又說那棵樹超了限高,讓我現在立刻,馬上,趕緊找人過去處理,不然沒法交代。”端着手裡的咖啡,江芥也跟到了廚房門口,靠在門框上沒好氣繼續:“我真是服了,拿下這個場地的時候,東奔西走求爺爺告奶奶的,左簽一張,右簽一份,說是什麼公共場地,要層層審批。”
“得,我認,我都認。現在呢?現在我好不容易,審批拿下來了,還要各種配合上級工作,行嘛,咱是好公民,配合嘛,要我關,我就關;要我清,我就清;那怎麼雪多,還成我的錯了?還有當時我擺那棵樹的時候,怎麼不和我講高度不合規啊,合着放到最後了,看不順眼了轉頭告訴我是危險品?活動還有兩天呢,哪有這麼辦事的...”
喋喋不休的,一開口就像個刹不住車的話匣子,說話的同時還配着手舞足蹈,怎麼看都是憋了一肚子悶氣一股腦兒全洩了。
樸晚在冷庫裡邊拿着紙筆做着數量記錄,邊埋頭有一句沒一句地搭話:“那你現在,是要外面全撤掉還是怎麼?”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都随便吧...不過話說回來,那個傅老師,還真有點兒本事,我一開始都認栽了,還以為這次要砸了來着。”話鋒一轉,轉眼就從肺腑痛斥變成了溜須拍馬,像是完全沒聽進樸晚回了什麼那樣:“結果人家,你猜怎麼着?愣是把我這場子給撐起來了,一個人,诶!一個人啊!”
“你這傅老師長傅老師短的,人家這麼給你面子,那你給人家多結點兒工錢啊。”聲音混着冷庫的寒氣,如同一把大潤發殺魚的刀,每個字都戳着江芥的痛處。
冷庫門突然扒上一隻手,江芥義正言辭:“打住,明碼标價,人家傅老師單純是性價比高而已。”
“不過,一說價格,也煩得慌,夠讓我頭大的... 一開始要是和樂隊簽合同的話,我還能走張專票,現在換成一個人,傅老師給我開了張個人發票,連個工作室的名義都不算,你說說這都21世紀了,出來接商演私活,發票上還帶身份證号和電話号碼的,好家夥,你自己說這聽着離譜不?”
“有點兒,但人家發票給你身份證号,證明是信任你。”樸晚在手裡小心地疊好紙,塞放進外套内口袋,扭身出來關門。
冷庫的門鎖有兩道,一道在内,一道在外,咔哒一聲,金屬鎖扣挂緊,江芥在一旁緊忙湊了個腦袋:“信任我什麼?”
“因為你一看,就像個奸商,拖款兩三個月不結錢的那種。”樸晚拍了拍靠在門口的江芥,端着兩包上海青笑着開口:“行了我要回去了,你要不要一起?先說好不順路哈。”
“不順路還說什麼,我先走了,那邊都催死,電話都來四個了...”說着她放下咖啡杯,快步出了前廳,溜得倒是夠快,門上的鈴铛還叮叮當當震個沒完,樸晚掏出手機,翻着昨晚的聊天記錄。
最後一條彙報酒局戰況,時間是。
淩晨四點二十。
喝了一晚上,現在還能在這裡看見人,還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樸晚看了眼外面灰蒙的天,落雪過後天陰更甚,四下像是罩着一層煙,也摸不清太陽的方位;手機震動,又擠進來一條消息,是隔了不知道多久才回複的那個表情包:【我在後面停車場。】
她趕緊在酒架上挑挑揀揀,拎了瓶08年卡薩德莊的勃艮第一并,帶出了門。
夜露臨街,如若隻是短時間停靠,倒可以在路邊停車;要是稍微停久點兒,最好還是選後面的停車場,花點停車費能免吃罰單。
好在收費停車區泊車不多,四下空曠,一打眼就能看見那抹亮藍,還有風裡。
靠在車頭抽煙的程莫霄。
别在耳後的發在空中張揚着幾縷,單薄的背上披挂着外套,明知道她在等人,執着煙,卻顯得好孤單。
程莫霄,孤單到有些打眼。
而兩包上海青,一瓶勃艮第,小跑到車邊也挺打眼的。
“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