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遊絲般剮蹭掌心的熱氣都霎時變得生機澎湃。
瘋了瘋了自己真是要瘋了!
不過是普普通通組合在一起的幾個字罷了,不過是幾個字罷了...
怎麼能這樣親昵?
她慌張撥正腦子裡作亂的小算盤,卻又是平生第一次被激出這段婚姻遲到的坐實感。
原來婚後是這種感覺...
果然還是不太适應。
不過幸虧自己把住宅買到中段樓層,窗外孤鳥落在窗沿啼鳴,即便深眠的程館長被這“生物鐘”喚得也同樣支棱着身子坐起來。
“有時間我要把這幾扇玻璃拆掉,全換成中空隔音的...”
程莫霄一副尚未從倦意中脫困的模樣,神色迷蒙,眼皮半擡,嘴裡念念有詞。
爾後話音作罷,樸晚覺得肩頸倏然發沉,被鳥叫擾醒回籠覺的程館長,正把額角輕抵在自己肩軸位置上深淺呼吸。
向來清明的女嘉賓随即進入了一段從宕機到重啟的黏糊模式。
“早呀。”樸晚僵着姿勢小聲開口。
然而對方非但不做反應,肩頭的呼吸也逐漸均勻。
這是又睡了?
她笑着輕哄:“幹嘛呀...”
依然沒回應。
“小程館長?”
...
“程莫霄?”
...
真睡着了?
「太太...」
「樸太太...」
嘶——
叫不出口,算了。
樸晚微調坐姿,現在這種直腿方式簡直像受刑,卻又不忍心把人強行叫醒,她悄悄蹬開墊在腿下的枕頭,對着空氣開始碎碎念打發時間。
“你讓我接的那個電話...”
...
“她不僅知道我是誰,還說有空一起吃個飯來着...”
...
回憶不由自主地前溯,其餘都是成年人之間不得了的事了。
印象裡還有數不清的碎吻。
熱氣愈甚,羞赧愈深,她别扭地想繞開有關昨晚的全部話題。
“對了,再過些天店裡會到幾瓶科通查理曼,你要是想喝的話,我可以考慮分你一杯...”
...
“下周把這個固定器拆掉之後,我就準備折騰晚市餐段了,估計到那時候不會像現在這麼清閑...”
...
“你都不知道,我當時連新菜單都理出來了,誰成想腳滑能摔這麼嚴重...”
...
“還好裝修時候在淋浴旁邊加了個貼牆凳,當時就圖一好玩來着,哪想過真能用上...”
...
“唉...起床困難戶。”
...
哪怕樸晚的語氣裡已有似有若無的佯嗔,對方還是不作反應。
再之後即便是自己輕挪身體,肩頭那份呼吸仍舊平穩安然。
樸晚突然對這種睡神附體般的深度酣眠表示無比羨慕,畢竟淺眠對環境要求太高,總是會被各種細微聲響幹擾休息。
也是,反正又不急。
想睡就睡吧。
“程莫霄...”
她把音量再次放低幾分,用近乎腼腆呢喃的口吻喚出了這個名字。
“你可能都不知道你幫了我多大忙。”
樸晚淺淺揚着笑又接着壓低嗓音:“真的好大好大,你看我現在。”
“都敢燒錢開新餐段了...”
呼吸照舊綿長。
“謝謝你呀。”
...
“還有...”
樸晚好似随意地再度自言自語,小聲地校正字節重音上的細微差異。
“有件事我很好奇,但可能也沒有那麼好奇...”
“就是...之前分開那麼久了嘛...”
“你中途有沒有...花一丁點的時間來想我?”
這原本是道沒有标準答案的開放題,但樸晚如今心裡期待的作答是——
-沒有。
“沒有。”
話聲清泠,落耳是一複往日的中空不實的嗓音,熨貼在肩口的額發也随即撤離。
突如其來的開機讓樸晚感到詫異,而驚詫之餘又對方才程莫霄的回答生出滿意。
不論事實是否真的如此,這确實是她想聽到的答案。
樸晚從前很想成為程莫霄這輩子最難忘懷的那個,不論朱砂痣、白月光還是什麼蚊子血,必須是最最特别的存在,要縫在心口才滿意。
然而今時今刻,樸晚隻希望在不共度的分秒裡,程莫霄都能徹底忘記自己。
倘若對方真的在别後朝思暮想卻又拉不下臉,那她肯定會為舊時光裡的自己感到悲哀...
幸好,幸好是「沒有」。
樸晚淺翹嘴角,過渡出一個上揚的弧度。
由回答扯帶來的慶幸稍縱即逝,她心裡随即升騰出一種既微妙又值得炫耀的滿足感。
看吧看吧,她倆果然是一類人。
笑意愈發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