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真是好奇怪的稱呼。

隻是這種稱謂無端端地勾起了樸晚對那聲“莫霄”的回憶，稱呼親昵到讓人燥意攀升，她冷了冷情緒，僞裝的笑意也跟着一瞬出走。

今天的樸晚漂亮到讓人覺得鋒利。

她天生五官濃豔鮮明，平日得益于收斂得體才少了些攻擊性；偶爾一次這般突顯面部優勢，臉上細微變化的表情便會異常引人注意。

一傳十，十傳百，也不知道從誰說起這位樸主廚脾氣極差，火氣賊大...

這種大實話怎麼不早點講？王姗暗忖。

“那節目的嘉賓拟邀名單我可以先看看嗎？”樸晚随手撚過張紙巾，細細擦拭起濕潤的玻璃瓶身，口吻輕松，“畢竟我之前...”

話說一半，樸晚故意拉長了尾音，不再把彼此心知肚明的内容講下去。

此般臉上的笑意已是她的極限，光是這幾句提及...

不适。

非常不适。

樸晚稍一提氣，強裝鎮定。

往常的場地方哪需要知根知底到這種程度，王姗明曉話外音，咔哒一下擰開瓶蓋。

“這個沒問題的，稍後我微信發文件給您，拟邀請暫定是幾位流量，常駐五位和當期回合的飛行嘉賓，不過都有廚藝背景，節目食材酒水自備，不會糟蹋廚房...”

選定夜露是上頭幾位一緻通過的選項，位置佳，熱度也不錯，最最重要的是，背後的注資方傾向給MetroE營造熱度，指名道姓地就要定這裡...王姗飲下一口，又緩緩推銷道。

“況且您也知道，流量對後續經營很有幫助的...”

聽到這兒，樸晚眉梢一提，剛搬到面上來的清淺笑意再度蟄伏了些。

她快要對這端到眼前的避重就輕嘔出來了。

那份名為惡心的膿泡鼓脹到幾乎迸裂的邊緣，樸晚悄悄用指甲摳了摳掌心。

既然躲不掉——

“有MetroE是吧？”她佯裝風輕雲淡，直接當着來人挑明。

面前二位顯然沒有預判到樸晚會提到這樣一句，臉色一緩随即，“有的，名單暫定。”

還得是王姗這種經驗豐富的「老油條」，見對方直戳重點，她也立刻跟着咬重“暫定”的字音。

樸晚狀似明了地點頭會意，又補充，“那涉及到經營販賣這部分？”

“顧客都是我們安排的人，酒水餐食都不會對外...”

也是台本咯？

那除此之外，就是價格和曝光問題。

“我這兒大小你們也能看到，樓上樓下面積差不多，把露台算上的話可能要再大點...”

“再有就是這兒廚房是MNF贊助的，如果要有涉及到品牌曝光或者遮擋的，需要你們去出面交涉。”樸晚淺喝一口稍作潤喉，又故作和顔悅色，“或者你們自帶鍋具也行，畢竟租廚房的話避免不開這類問題...”

一旦捋清了這層關系，她便知對方已經别無他選，沒有幾個商家願意犧牲正常的經營時段，把廚房留給這種技術不明深淺的外行人士。

既要節目專業效果，又要夾帶商業目的...

放着好好的營業額不賺，偏去押這種沒譜的事，萬一後續哪個流量突然暴雷，豈不是店面也要跟着連坐...

男同事在對面噼啪逐字記錄，樸晚頓了頓，“那費用呢？”

進有程館長提供前人經驗，退有江芥過去項目的場地收費報價單，進可攻，退可守，樸晚暫不知如何定價，靜待對方先提條件。

未待回應入耳，隻聽見懸在門頂的水鈴輕奏，她以一敵二間已經有些累，暫沒看清來人是誰，樸晚又偏了偏頭再次投去一瞥。

長風衣，旋身一坐，目光相抵。

是程莫霄。

她來了呀...

出門前心血來潮挂在無名指上的指環已經被樸晚解壓似的暗自搓了好幾十圈，待對方把電腦屏幕再度旋到自己面前，一瞬提亮的屏幕讓她不自覺地緊了緊眉心。

項目方将使用範圍圈定得寬泛，這類節目支出大頭一般都是藝人，場地方最容易吃啞巴虧。

“打包是嗎？”樸晚銳着眼神，在心中極力構建出對方先前所描述的抽象畫面。

卻讓對方即将脫口的話頭一哽，轉而開始分析她的一招一式。

疊腿，抱臂，神色冷凝。

王姗從前粗略了解過一些行為心理，眼下樸主廚這樣，是不滿？猶豫？還是徹底沒戲？

她卻拿不準。

若不是那個隻關心結果的領導大手一揮，她才不會今天如此堅持地坐在這裡...王姗不動聲色地對着同來的男生使了個眼色，随後調出屏幕上的另一份文檔，“樸主廚，要不您先給個區間價位？”

樸晚上哪知道合理租金應該報多少，她略一點頭，忽然記起程莫霄給自己看過的具體數字。

那次活動占用清水的面積不算大，樸晚沉了沉氣，在程館長的數字基礎上又黑心加了一倍，大不了就——

-讨價還價嘛...

“您這個租金我們可以接受。”

誰成想換來對方爽快應下。

嗯？

等等等等，不對不對。

倘若答應得這麼快——

那豈不是...

自己報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