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你當初為何要答應這門親事?!”
“當初……”戚亭涵愣了愣,“我尚未遇見他。可相遇之時又為時已晚,起初我隻當是多了位知己未曾有過奢求,然而越是婚期将至,我便——”
“你既知與我有婚約,為何……為何還要傾慕旁人?”
問其根由,許是月老的過錯。
戚亭涵沉思許久,方才直起身來柔聲道:“天下茫茫,不知所往。天下蒼蒼,不知情長。我隻知他來他在,便兀自生了這般情愫。老天又幾時給過我踟躇反悔的機會?”
“罷了。環兒,送客。”
見丫鬟已是要請人離開的架勢,戚亭涵着急着又道:“小姐也曾說過,‘若是能與傾慕之人成親自然最好不過’,希望孫小姐亦能得償所願。”
“戚少城主請!”丫鬟心裡罵他,态度自然惡劣起來,以身攔住房門将他往外逼退。
戚亭涵不知還能如何做才能叫孫小姐原諒,便也隻好垂頭喪氣離了這地方。丫鬟攆走他後心緊小姐聽過那些混賬話又生愁緒,便小心翼翼叩得幾聲門,擅自推開條縫走進去。孫小姐正伏榻抽泣,聽得丫鬟進來便撲入她懷裡大聲哭起來。
“我怕他醉酒難受,還特意吩咐東廚給他熬了解暑湯!”
丫鬟不住安撫孫小姐道:“呸,是他戚亭涵不識好歹!”
“我還做了香包打算他離開時相贈的嗚嗚嗚……”
“他可配不上使!”
“老天也沒給過我踟躇反悔的機會啊!”
“老天向來不長眼的。”
遂又這般數落了戚亭涵諸多不是,直至窗外雀鳥鳴叫幾聲方才罷休。
徹夜未眠之人還有那戚亭涵,躺下未多久便坐起身摸出懷中被糟蹋的手本,晃神發了良久的呆,至身上筋骨僵痛這廂才再次躺下,雙目已是疲憊得酸脹腦中依舊十分清醒。他想過諸多将會發生的事,如被爹鎖在房中直至成親當日,又如一家老小以死相逼叫他莫再提起此事。便是連兩鬓斑白後再去浣甯山上時,前來應門的乃是莫須有孫兒的畫面他都不禁想了。
對坐茶棚卻無言述衷腸之事,叫他深感遺憾與懼怕。
便于翌日清早,他再次來到孫城主面前打算重申退親一事。隻是他前腳剛到前堂等着,戚城主後腳便跟來,渾身透出不怒自威的凜然氣魄,道:“待與孫城主辭過行,你便随我回絡澤城。退親一事休要再提。”
遂聽聞一聲冷哼,孫城主負手大步進得堂中來,漠視戚家父子道:“你我兩家的婚事就此作罷,我孫家女兒可受不得這般侮辱。”
戚城主立即拱手來道:“亭涵不懂事,我已經教訓過他——”話剛至一半,便叫孫城主擡手制止了去。
便聽孫城主道:“兩個小輩有緣無分,再強求亦是不識趣了。戚城主,其他事宜我改日會派人去絡澤城與你商議,今日便請先回罷!”
此時若當真走了,他日再談許是徹底無了轉圜,戚城主隻得令那不孝子好生賠禮:“亭涵,快跪下!”
“不必了。”孫城主大手一揮,轉身于上位之椅坐下,尚且瞧不出臉上喜怒之意,“我孫家女兒自不愁嫁。既然亭涵無意,我這個做伯伯的也不願強逼他。”
不待戚城主再言其他,戚亭涵便躬身作揖行了禮,感激道:“多謝孫伯伯。”
他不謝還好,這一謝反倒激起孫城主心中怒火。孫城主立即叫來下仆去将父子二人的馬牽出來,又說了幾句違心的客套話便徑直下了逐客令。知是多說亦無用,戚城主隻得滿心無奈拜别孫城主,愁容滿面的領着兒子回家去了。
翠鳥飛來停于戚亭涵肩上,戚亭涵側頭看了,伸出食指摸了摸它,竟是面帶幾許安心的笑意。
一路護送戚家父子回到絡澤城後,翠鳥便立即飛回浣甯山,入了宅子後院落地成貌美女子模樣,方才蓮步輕移至得院中。仙君正立于茶棚外,以往他坐診的地方竟是那沈老的身影。裳羽驚疑過了,方才聽得端藥上來的柳之附耳低語。
“這幾日你不在,可是錯過了仙君最有趣的模樣。這老郎中上山來非要做仙君門下幫手,好說歹說不頂用,仙君左右為難得很,稱謊患病關上房門躲了兩日。喏,今日他又來了。”
沈老寫下方子細細确認過,這才遞給淨玉玦道:“仙君,請過目。”
裳羽聽得,不免又吃一驚:“這老郎中怎會……”
柳之又道:“昨日玉子兒叫漏了嘴,被老兒聽見,遂學了去。你瞧,玉子兒還在房頂上跪着呢。仙君尚未發話他便自己上去了。”
這廂淨玉玦聽見身後議論聲,轉身見得裳羽回來,便将方子還給沈老移步過來領了她入堂中,問道:“他平安回來了?”
思及在白項城中所聞所見,裳羽頓生幾許憂心,便答道:“回是回來了,隻是平安與否……裳羽不敢保證。”
淨玉玦聽得此言,眉頭微蹙一下又問:“你如實道來,他遇何事了?”
“戚公子前去退親,引得二位城主大怒,想必是逃不了受罰了。”遂又将所知之事一一道與淨玉玦聽。
淨玉玦沉默片刻,忽然問:“女方是白項城的孫家?”
“仙君知道?”
“若是那孫家,這親事不成更好。”淨玉玦思忖一番,又道,“裳羽,你替我帶句話給玉銀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