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玉玦側目睇他一眼,笑道:“治療你的咳嗽算不算還禮?”
斑差指着追上前來的品司卻道:“我死後麻煩仙君炖了我,給他送去。”
品司卻滿臉嫌棄之色:“我怕鬧肚子。”
風推草浪如碧波,層層而往送他三位漸漸遠去了。
便是因聽說仙君養了個凡人取樂的緣故,蛇王覺得新奇,遂向淨玉玦讨了瑤禮過去。淨玉玦本是不答應,奈何蛇王三番五次總提起且每日派來癸蛇要強接瑤禮入蛇王宮去,未免與蛇王起沖突,瑤禮便主動說服淨玉玦,在玉子兒的看護下見蛇王去了。
蛇王橫豎瞧不出這小娃有何特别之處,反倒是随行跟來的仙童格外有趣。隻要她稍有動作那仙童便一驚一乍護在凡人身前大放厥詞,分明是怕的,卻故作出一副頂天立地的逞強姿态。自成為癸蛇之王以來,族裡上下皆是對她畢恭畢敬俯首稱臣無一敢有違抗,即便是其他妖王見了她也禮讓三分。
區區小仙童,竟也敢。
便是尋思着欺負欺負玉子兒,蛇王轟然化作巨蛇模樣用尾巴絞緊瑤禮拉至面前來,張嘴露出如他一般大的毒牙作勢要吃。殿前玉子兒見了剛怒罵着上前兩步,蛇王便雙目一瞪發出威懾生生将他逼得不敢再有動彈。
雖動不得身眼裡含淚,玉子兒仍舊哆嗦着對蛇王道:“你、你……要是敢、敢吃亭涵,仙君定然不會放過你!我、我打不過你,你也打不過仙君!”
“小仙童,要我放了這凡人小兒,得你跪下來求我。”
“誰要求你!”
蛇王吐出信子舔了舔瑤禮,道:“那我可下嘴了。”
“你敢!”玉子兒一急,含在眼裡的淚便掉了出來,惹得蛇王哈哈大笑。
它身旁的大受業擔心不慎弄傷瑤禮引來仙君不快,終于忍不住開了口:“陛下,來者是客,請您手下留情。”
蛇王正作樂,哪裡會聽大受業勸告:“我許久不曾這般開心過了。”
“蛇王,莫要欺負玉子兒。”瑤禮擡手按上纏繞在自己身上的蛇尾,暗暗使出力道。他神情有變,卻并不見絲毫孩童該有的懼怕之色,反倒猶似于眼底浮出一股寒氣瞬間冷了整座宮殿。
蛇王驚見他眼眸顔色有變,原本烏黑一片的瞳仁迅速冒出十二色來逐一淡去,最後僅剩純白。分明是純白之色,可蛇王偏偏又于其中見了如虛如幻的一層薄金若光之顔色,不覺絞力有松,怔了半晌才發問:“小子,你究竟是甚麼來路?”
瑤禮五指一用力,竟抓碎了比他手掌還大的一塊蛇鱗:“即便不計後果你也要欺負他麼?”
誠然,蛇王并非是好惹的,豈會叫凡人小兒給唬住。它當即便凝了瞳仁用力纏緊瑤禮繼續道:“我問你甚麼來路。”
“你想知道?”他白色雙眸之中金光漸盛,“那便向我許願。你心之所願是甚麼,向我道出來。”
那雙泛金光的眼仿佛變得比蛇王的身體還大上千百倍,正緩緩由它頭頂逼下來。蛇王對這雙眼雖并非是懼怕,卻也難以抗拒:“我心之所願……是……”
瑤禮向蛇王的腦袋伸出手去:“是甚麼?”
眼前凡人小兒伸來那隻小小的手看起來格外溫柔,蛇王不由自主低頭親近前去,呢喃道:“是……被愛……”
“被誰愛?”
“被——”
“亭涵。”見得蛇王竟是向瑤禮低下頭主動貼去他手掌,玉子兒使勁揉揉眼一時間竟是以為自己在做夢,“你在做甚麼?”
他這聲“亭涵”盡管未入得瑤禮的耳,但卻使得蛇王身體一滞,當即擺脫了泛着金光的雙眼迅速将瑤禮甩開化作人形後退幾步,渾身散發妖氣警惕起來:“你究竟是甚麼人!”
瑤禮被摔在地上,好似覺不出痛般并未吭聲。
“蛇王對待我家小子未免太粗魯了些。”殿門外傳來淨玉玦猶帶不滿的聲音,随後才見得他冷着一張臉進來,“我可不知你叫他來是為了傷害他。”
一見淨玉玦現身,玉子兒立即向他告狀道:“仙君!她要吃了亭涵!”
淨玉玦聞言神色又淩厲幾分,上前蹲身抱住瑤禮挑目兇神看向蛇王:“原來蛇王胃口這麼特别,我還是頭次聽說。怎麼,困獸谷中已無蛇王果腹的東西了?”
方才受到驚吓的蛇王已顧不上淨玉玦此時言裡帶怒,高聲問道:“您養的這個凡人究竟是何物?!”
“怎麼?”淨玉玦抱住瑤禮的手臂收了收,“你要賭上整個癸蛇的生死存亡來和我搶?”
“那種東西我根本不需要!”情急之下話已出口叫蛇王自己也怔了幾分,随後平下心來又問,“您是知道他并非尋常凡人才養在身邊?”
淨玉玦稍稍歪了頭冷面不改色,問道:“何為尋常?”
蛇王指着淨玉玦懷中的瑤禮道:“至少,他絕非是尋常。神、仙、妖、魔、人,生靈萬物皆不會有那般眼睛!還是說仙君根本不曾見過他此時的模樣?”
正是他垂眼間,瑤禮推開抱緊自己的手臂捧起他的臉道:“淨玉玦。對不起。”
“亭——”涵字未落下淨玉玦便忽然沒了繼續叫他的力氣,愣愣盯着絕非凡人該有的那雙眼睛不禁覺得有些熟悉,心中莫名盡是無奈,“為何要道歉?”
“即使知道你将會如何我也甚麼都做不了,正因為全都知道才甚麼都不能做。” 瑤禮隻左眼留下一滴淚,“淨玉玦,向我許願罷,你心之所求是甚麼?”
眼前的并非蒼彌更非亭涵,淨玉玦唯一能想到的隻有當年立于屋檐上時所見的那條無盡的金色巨河。他抹去瑤禮臉上的淚抱着他站起身對蛇王道:“連日來多有叨擾,蛇王不必相送。玉子兒,走了。”
“玉玦仙君!”見淨玉玦要走,蛇王立即上前兩步叫住他,問道,“您可有聽聞過示穹之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