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王滿腹欣悅小心翼翼懷抱着裝有狼牙項鍊的漆器帶蠻奇七回了夜見月。龍太子被留下,本也是準備道别淨玉玦往他處去的,奈何尋思好的托詞尚未出口便叫淨玉玦留下幫忙,故而隻好處處謹慎避開瑤禮盡量不與他同處一地。瑤禮不察他心思,隻以為是龍太子原本就生性古怪。
藥天的神鼎被玉子兒借來後便一直扔在後院裡,淨玉玦嫌礙事,指了玉子兒又将其擡去木屋裡。屋内厭隗與憐見這青銅大鼎不知作何用,正有揣度便見得淨玉玦與龍太子先後進門來,窗戶上還趴着輕彩與臨香兩隻小妖往裡瞧熱鬧。
青銅大鼎及一人肩高,乃是藥天平日裡用來熏制藥料所用,故而透着股濃郁的草藥味,熏得淨玉玦捏起鼻子。他扶着大鼎拍了幾拍,甕聲甕氣道:“凡人有藥浴一說,你是妖,尋常的盆與桶許是不大有用。”
厭隗瞥一眼大鼎,皺眉遲疑道:“仙君是要我進這大鼎裡?”
淨玉玦不以為然道:“此乃神鼎煉體。取神龍晶、仙人鬓、赤鳳翎、雷麟甲,以夜露溫泡八十一日,再佐雲腦泡八十一日,最後收汁封鼎熏蒸三年,你身上的新傷舊疾便差不多該好全了。隻是這修為麼,至多增個兩三百年,斷然是回不去你鼎盛時。”
“我從未想過還能恢複當年的修為。”厭隗與憐相視一眼,雙雙抱拳向淨玉玦跪下了,“能被治好這一身傷已是仙君大恩無以為報。”
“我不過是照《異靈經》上記載念出了幾味異藥。”淨玉玦說罷給身後龍太子騰出地方,悠然至旁側去道,“你們要謝便謝龍太子,神龍晶可是要從他身上取。”
龍太子一聽,當即明白過來淨玉玦盛情挽留的用意,已是騎虎難下不得不舍塊龍晶出來,便轉身瞥了瞥淨玉玦無奈擺擺手道:“磕磕跪跪這一套便不必了,反正龍晶的代價我會找玉玦去讨,吃不了虧。”
“多謝太子殿下。”憐這才扶着厭隗一并起了身。
龍太子苦笑着無奈搖頭:“幸好要的不是龍筋。”
“玉子兒。”淨玉玦彈出一股仙力打在玉子兒屁股上,待他回過目光來時指了指屋外,“去拔幾根土地公的鬓發來。”
玉子兒應下,揉着屁股剛出了木屋便高聲喊道:“常在公,仙君叫我來拔你頭發——!聽沒聽到,要拔你鬓角的頭發入藥——!”
聽得玉子兒喊,龍太子不由得笑起來對淨玉玦道:“原來土地公的發絲能作藥。不過他老人家怕是又要躲起來抱怨你了。”
淨玉玦全然不在意:“仙人鬓這味藥在《異靈經》中有記載,土地公要怪也是該怪寫了《異靈經》的藥天才是。”不過哪位神仙的頭發都可用,不是非得用土地公的就是了。
“赤鳳翎我去找朱鳳拿。需要多少才足夠?”低頭沉思了片刻後,憐方方才擡起頭來問道,“不論道行深淺年歲長幼,隻要是朱鳳便可麼?”
淨玉玦一面思忖着一面道:“道行越高的朱鳳越好,至于量麼……”他瞥了瞥厭隗的身體又道,“三日一新,得要二十七枝。”
“好,我定想辦法取回來。”
厭隗聽得,面露一言難盡的神情抓住憐的手,末了才開口:“我随你一道去。”
“你才剛能下榻走動,不便再到處去奔波。”憐話音将将落下,見得厭隗一臉不容推辭的堅決模樣打定主意要跟着便拽起他推回榻上,繼續道,“别小瞧了我,如今我可比你厲害。不想惹我生氣便好好在此待着。”
有人主動請纓解決一樁勞神費力事,淨玉玦自然求之不得,遂當即開口道:“赤鳳翎便有勞憐去尋了。輕彩,你去采集夜露。”
趴于窗台上枕着下巴的輕彩故作出為難的模樣,歪頭道,“可仙君,夜露比不得晨露,是很難采的。”
便知是輕彩在要好處,淨玉玦比劃出五根手指道:“五十瓶蜜露。”
輕彩當即浮于半空向屋内的淨玉玦行下禮,滿意笑道:“遵命。”
一見輕彩得好處,臨香便也高舉手臂着急道:“仙君許我五十隻翡翠雞我也替您采夜露!”
“二十隻。”
“可您許了輕彩五十瓶的,不公平!”
淨玉玦定睛瞧她片刻,道:“我此刻便能許你五十隻翡翠雞。隻是麼,你今日若吃不完,餘多少隻你便受我差遣多少回。”
自來到這宅子那日起已是不知被仙君差遣過多少回。臨香心下裡這般想了,便尋思着答應。于旁輕彩見慣了淨玉玦耍心思的德性自然知道但凡他提出的事必不會叫他自己吃虧,便搶先一步替臨香應下了:“二十就二十。臨香,走。”
“我的翡翠雞你作甚替我應了!”
“好了好了,你的翡翠雞我不會同你搶的。”
龍太子不由得忍俊低頭笑得兩聲,末了端正好儀态問道:“雷麟甲呢,你打算親自去空曳歸裡拿?”
空曳歸乃是雷麟族栖身之地,要取這雷麟甲按理說跑一趟空曳歸最合适。可奈何雷麟仗着是神獸末裔自視甚高,生性孤傲冷漠,莫說是其他近神之獸,連下位的神仙也從不放在眼裡。淨玉玦向來對它們敬而遠之哪會主動去找氣受,便整了整衣袖道:“不用去空曳歸,我知道哪裡有。”
遂于翌日午後飲茶假槑半個時辰,淨玉玦這才懶懶起身往天上找藥天去了。
藥天不居仙宮,而是于厚雲之上築起了一座簡樸藥廬凜然獨浮于天際,時常來去無蹤。幸而天帝手中握有一絲她堂中香爐升起的紫煙,不論那厚雲飄往何處都能知曉。便是前去問過天帝受他指引,淨玉玦方才循着泛苦的香味找到藥廬裡說明來意。
爐中香料有減,藥卿正揭開蓋子手持細木勺往裡添,聽得座前藥靈童子于門外禀報淨玉玦來訪才擱下手中物什轉身來道:“請玉玦仙君進來。”
藥靈童子得令,彎腰做請:“仙君,請。”
淨玉玦拱手謝過便進屋堂去向藥卿行了禮,道:“我找藥天有一事相求。”
“你說。”
“藥天可否給我一些雷麟甲?”
藥卿半句不會問用處,行至門邊叫來藥靈童子道:“去看看還剩下多少雷麟甲,給玉玦仙君都包來。”
從舊時起,但凡是他提出的事藥天便未曾拒絕過,甚至從不多問什麼,隻要他開口了,無論是如何難得的物什如何難以解決的麻煩皆會想方設法替他辦妥。那時淨玉玦以為藥天便是這般好說話的性子,可而今細細想來,隻怕是因戎弱在他體内的緣故才會使她無法拒絕罷了。
“多謝藥天。”倒也正好,于他淨玉玦而言那會有任何損失。
藥卿回過身來睇向淨玉玦遲疑許久,開口問道:“聽弁天說,古神戎弱出來過了?”
未料得藥天竟是毫不拐彎抹角,淨玉玦稍有意外怔了片刻,才才無奈笑了道:“出來過了,後來道天與弁天趕來說着甚麼時機未到,又将我給召了出來。藥天想見戎弱?”
藥卿擺擺手:“該見時自然得見,不該見時見亦無用。”
“堕魔的究竟是蒼彌還是戎弱?”此問一出藥卿臉上便是神色凝了凝繼而擡眼直直看來。淨玉玦被她看得無故心緒不甯,便借入座的姿态不動神色收回目光,繼續道,“戎弱出來後的所言所行我多少記得,便覺十分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