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公子府上出來信步未幾便遇上一名跪在腳邊的乞丐。那乞丐見他來,自牆腳沖出撲通便跪下緊拽淨玉玦衫擺不撒手,口中念念有詞全是求他救救自家小娃的意思。淨玉玦朝四周環一眼扶了他起來笑問:“你家小娃在何處?”
“在那邊,在那邊。我怕惹人嫌棄,便将他安置在小巷深處。”乞丐一面這般道着一面引領淨玉玦往深巷而去,“您是好心大善人,善人有善報。”
深巷裡無店鋪,因而鮮有人來,當真是個作案的好地方。淨玉玦随乞丐進去至半路,身後便忽然遭人手持木棍敲下後腦,遂是從了這些人的意佯裝暈過去。偷襲之人與那乞丐見他不省人事,商議幾句立馬将他裝入麻袋招呼來巷口外駕車的同夥搬上與内。
雲染不解,遂問他道:“仙君您這是作甚?”
淨玉玦仍舊側躺着未動,任憑一路颠簸以心傳音淡然應道:“難得有機會遭人擄走,便瞧瞧接下來會如何。”
“您是想體悟凡人瑣事麼?”
“你莫插手。”
“我哪敢擾您樂子。”
閑談過後淨玉玦索性打起了盹,小憩了片刻等得馬車停下。外頭來人撩開垂簾将裝有淨玉玦的麻袋扛下車,不知向誰人道:“裡頭裝的可是上等姿色。主翁吩咐了,好好教好好養,别浪費他一番美意。”
便聽到又一人捏着嗓音細細道:“是哪裡的主家呀,竟如此好心給我們雁歸樓送美人來?奴家不得好好謝謝才是。”
“不想丢了小命就别亂打聽。這人送你們可也不是白送的。”
“您放心,我知道好歹。去,把他帶去廂房,再點個秘香。”
“是。”
“仙君,我跟去看看誰是他家主翁。”
“嗯。”
他隻覺得從一人肩上被換到了另一人肩上,骨頭頂着腸胃甚是不舒服。
接手之人入得室内走了些許距離便是上樓去,又再往右二十步後才推開一道門進廂房中将他放下,末了終于揭開麻袋。
麻袋一開眼皮子外便是亮堂了些,淨玉玦悠悠睜開眼,吓得正湊近前來細瞧他眉目的男子渾身一顫立刻縮回身去。
不多時候,先前開口嗓音輕細的男子便進來了,以手絹掩住口鼻立于榻前俯身端詳淨玉玦面容,更是捏住他下巴左右瞧了瞧,道:“不知你是得罪了哪位權貴,好好的竟被送到這種地方來。不過你既然來了就得聽我吩咐,再由不得你半點使性子。”
想來眼前臉上塗着胭脂的男子便是此處作主之人,淨玉玦順從點了點頭:“好。”
見難得來了個懂事人,男子心裡歡喜便是嬌媚一笑,于淨玉玦身旁坐下擡手輕撫過他臉龐笑道:“你喚我延陵相公便好。你叫甚麼名字?”
“在下莫強求。”
“今後旁人問起來,你隻說你叫莫相公,其他的不必多言。”延陵相公挑着眉目上下端詳淨玉玦的容貌,不禁是眸裡帶桃花,粼粼蕩秋水,“我們這樣的地方好看的相公不少,可如此出塵不沾世俗氣的卻不多見,大名鼎鼎的子桑相公算一個。然而他模樣不如你,隻要你聽話,不怕風頭盛不過他。”
淨玉玦琢磨不透他何出此言,便隻是點頭聽着,末了問道:“我該如何做?”
“你莫急,我慢慢教你。”豈料這莫相公果真順從半點沒有反抗的意思,延陵相公不由得喜不自禁對一旁的男子道,“去叫人進來。”
男子笑看淨玉玦一眼便轉身出了屋子。
延陵相公轉頭來又對淨玉玦道:“你能坦然接受真叫我安心許多,不僅少費我力氣,你自己也不必吃苦。稍後來的人會仔細教你,起先有些許不适,不過不打緊,很快身體便會覺得快活了。待你學會如何取悅男子,我便為你大辦一場招親宴,定是讓你風風光光。你無需投懷送抱刻意谄媚,隻稍笑笑便能叫那些人趨之若鹜。來這樣地方尋歡作樂的男人麼,總歸都是賤皮子。”
淨玉玦皺皺眉頭,正琢磨着南乙要對付亭涵何故将他送來這樣的地方。延陵相公見得他神情便握住他雙手又道:“你莫怕,我陪着你。”
“我不怕。”他隻是困惑得很,全然猜不透南乙這般做究竟是何用意。
“延陵相公,人來了。”門外進來三人,一人是先前出去的男子,還有二人正是他前去找來的。
淨玉玦聞聲擡頭瞧去半晌沒瞧出他們有何獨特之處便是開口問延陵相公道:“是他們來教?”
延陵相公抿唇笑笑不答他,起身讓出地方對那三人道:“你們仔細些,千萬别弄傷莫相公。我在旁邊看着,誰動作粗魯不溫和就别怪我不客氣。”
“延陵相公放心,我們哪次弄傷過相公們的。”三人嬉笑起來,“不都是叫他們變得舒舒服服了。”
淨玉玦擺出一副且看他們有何能耐的态度,那未曾蒙面過的兩名男子便近榻前來一左一右坐于他身旁。右邊那個脫下鞋上榻扶了淨玉玦倒向自己懷中,左邊那個彎腰先脫去淨玉玦的鞋襪便又去解他衣裳。這二人動作還算輕柔仔細,淨玉玦便是由着他們繼續隻尋思莫非南乙是打算讓自己去取悅亭涵不成?
“莫相公身體好涼。”眼前的男子一面觸碰他胸膛一面這般說道,“等等便會暖和起來了。”
淨玉玦回神睇他,忽然便是沒由來的一陣厭惡。
曾經這般碰過他的隻有戚亭涵與瑤禮,那時雖是斷骨裂膚疼得暈厥卻也未叫他心生厭惡過。而眼下兩人的一舉一動每次觸碰都令他打從心底裡不愉快。
“你别怕,我隻用手。”
極度不愉快。
他猛然起身釋出一股仙力震暈房中四名凡人迅速由窗戶逃了出去,等不及乘上空中的祥雲便憑借身法徑直往宮裡飛去,尋得瑤禮身影後驟然落地撲入他懷中。至此,那些令他要大發雷霆的不愉快才漸漸消退下去。
瑤禮正于兵場裡練射術,手裡尚且拿着弓箭,被他猛地撲來踉跄後退險些沒站穩,愣了片刻才忍不住咧嘴笑道:“你不是去作客了,怎急匆匆就回來。”
一旁訓将聽他此言此語是一怔,問道:“宗公子在與末将講話?”
便才知是淨玉玦未顯凡身,瑤禮心裡暗道是不好,索性将弓箭交給他:“我今日累了,想獨自歇息片刻,你們先退下。”
宗公子之令不敢違,訓将接下弓箭便朝四周的兵卒招招手領着他們退下了。
瞥得練場再無人,瑤禮才又出言笑問道:“怎麼了?”
心中怒氣已是化解不少,淨玉玦松開瑤禮漫不經心道:“隻是稍有些不愉快罷了。”
他雙臂一松開瑤禮這才見得他敞着衣裳赤着雙足半點不是去做客的模樣,臉上的笑刹那間便寒下去:“是誰欺負你了?”他怒火攻心得急又烈,一時間竟是再尋不出其他字句來問,“是誰?!”
“嗯?”淨玉玦低頭看一眼自己身上打扮,隻輕吹口氣便重新穿戴整齊,“遇上幾人要教我如何取悅男子。不礙事。”
聽過了這番話瑤禮怎還定得住心,雙眼中好似立刻便要噴出火來:“不礙事?被不知哪裡來的人弄成這副模樣豈會不礙事?!是誰!誰敢作踐你!我——!” 宰了他這三字好歹是忍下了。
“不過是解了衣裳。”瑤禮陡然轉變的态度叫淨玉玦甚是無頭緒。衣裳哪裡有不脫的時候,怎麼這小子還發起火來了?
見淨玉玦不僅未有生氣委屈還是一副略帶困惑的模樣,瑤禮便更是氣得厲害:“你不是神仙麼為何不反抗?!為何要輕易讓人解開衣裳讓人碰!”
“我已将那四人震暈,不算不反抗。”
“有四人?!”瑤禮頓時心氣郁結,“你便由着他們?!他們碰你身上甚麼地方沒有?”
淨玉玦不願去想,腦中稍有半分當時的情景便叫他止不住皺眉不快。
然而他越是話不說明白隻露這副愁苦模樣便越是叫瑤禮痛心疾首,說話間憐聲音都在打顫:“他們碰你哪裡了?”
“仙君!”雲染自天上飛下落了地,拍拍衣擺上沾的灰,“我知道他主翁是誰了。”
“是誰?”
“是南乙。我跟着他輾轉好些地方,才總算看見他與南乙府上的下人碰了頭。定是他不假。”
淨玉玦并未有絲毫驚訝:“知道了。”
“你在同誰講話?”瑤禮問道。
“雲染,薄棠斥的弟弟。”他說罷擡手朝雲染額頭輕輕一拍,解了施在他身上的仙法。
瑤禮這才看見身旁的雲染:“你一直跟着淨玉玦的?”
“我才從長公子府上回來,正禀告仙君是誰在打他主意。”
“是誰?!”瑤禮一聽立刻變了神色,“長公子府的人?!”
“正是南乙。仙君自公子府出來後便遇一乞丐求救,後來被送去了雁歸樓。我跟着送車的馬夫這才摸去——亭涵你作甚?”
不待雲染說完瑤禮便一手抱起淨玉玦一手拽住雲染回了長平宮。将淨玉玦扔進房中後他又拽着雲染出宮徑直來到長公子府,全程沉着臉,着實是吓了雲染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