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錯了。别想再出來。”
這樣說着,嶽庸白用觸肢将繼承體吞噬,如果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一樣自然。他俯身查看盛襄的狀況,用觸肢吸收了皮膚下的淤血,表皮的傷口并不深,隻是留下了一些淡紅色的咬痕。
就在這時,這具身體動了一下,睫毛微顫,似乎要醒來。千鈞一發之際,嶽庸白悄然離開了地下室。
“奇迹。”
提前醒來的調香師敏銳地發現了遺留在空氣中的一縷奇異氣味,幾乎确定地喊道。
這似有若無的氣味仿佛在他體内落地申根,發芽長出了葡萄藤,癢癢地勾着他的心髒。
嶽庸白扭頭便走。
盛襄預判了他的行動,大聲說:“等一下!”
“我感謝奇迹,想和奇迹做朋友,就這麼令你讨厭嗎?”
腳步頓了頓。
盛襄從氣味中判斷出他沒有走遠,道:“當初難道不是你先來搭理我的?好比我非要把一隻異獸當做寵物狗,那到頭來被咬也隻能怪自己,怨不得别的。你救過我,就該想到我會記得你!”
冷漠也不妨礙盛襄自己接話。他這次憋着關了八天禁閉,寂寞得要發瘋。逐漸确定了牆外很大可能是奇迹後,盛襄緊貼牆面道:“就這樣說吧。”
他想到當時以為奇迹已死,難免傷感起來,掏出手絹用力擤了一把鼻涕。
一牆之隔,觸手正在瘋狂蔓延,這種坦率的、堅定不疑的關切實在是陌生的,難以招架。
Geist擁有多種寄生繼承體和拟态繼承體,前者如寄生觸手,後者如獸形拟态。
水母觸須般的發光觸手很快就将狹小陰暗的地下室走廊變成了如夢似幻的藍色空間。這是外化的情緒對本體主導思想的叛逆,越是想要抵抗情緒,繼承體的壓力就越大,他必須盡快消化情緒,否則這些觸手就很難收回來。
這時,竟有一條觸手叛逆起來,直接穿過門上的破洞“嗖”地鑽了進去!
盛襄看到的就是這詭異中透着滑稽的一幕:一條發光的半透明觸手在門口探頭探腦,狗狗祟祟地鑽進來,來到盛襄面前,把自己凹成一條站立的眼鏡蛇,沖他點了點頭——雖然他也不明白是從哪裡看出這玩意兒有頭。
盛襄眼疾手快抓住它的七寸,抓在手心裡觸感柔滑清涼,登時有了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底氣:“抓到了!”
嶽庸白無奈,“盛襄……”
“果然!”盛襄的耳朵幾乎都要豎起來,“奇迹,是你!”
“不是。”
“我要見你!”
“不行。”
說不失望是假的,原以為是生死之交,結果根本連“認識”都算不上。不過盛襄善于自我安慰,很快就找了個理由:“奇迹是不是擔心你的長相不太符合人類的……審美?”
嶽庸白順水推舟:“嗯。”
盛襄“噗”地笑出來,不再強求。
“這個理由……可以理解吧。放心,我不看!但我還是想說,這根本不算事兒。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本來就比人和狗的差距還大,人與怪物的差距再大還能大到哪裡去呢?就像人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如果你有的選,肯定也不會想做怪物,對不對?”
嶽庸白并沒有考慮過想做誰的問題,相比之下,他更想滅絕,不抱有任何悲觀主義态度的、生物意義上的滅絕。
所以這個問題沒有了下文,兩人沉默了許久。
“奇迹,”盛襄突然問,“你有沒有聽到什麼滴滴聲?”
或許是夜深人靜,嶽庸白似乎也聽到了那微弱的聲音。
盛襄喃喃:“好像是從我身體裡發出來的。”
失喪環的倒計時,隻有30秒。
盛襄就地躺倒,雙手交疊放在胸前。大概是那被稱之為命運的東西,讓那柄懸頂之劍在此時落下。
“BYEBYE,今晚我就要遠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