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定是你那位朋友一開始确實分不清食欲和愛欲呢。”
最後一個單詞燙耳,盛襄臉頰微微發熱:“沒你想得那麼……他不懂愛...什麼的。”
人類陵勁淬砺的内心是作為智慧生命最獨特的東西,縱然不明确“愛”,也會本能地被自由的靈魂吸引。嶽庸白問:“‘愛’是什麼?”
AI真是瘋了,确定要和一個當了兩輩子單身狗的男人讨論這個傷人的問題嗎?吐槽歸吐槽,盛襄還是仔細想了想道:“我覺得愛是人性。怎麼說呢,覺醒人性對非人類來說,也不見得是好事吧。最壞的一種可能就是真的和劇情一樣,從人造神變成滅世神……”
“人類認為愛是将人區别于動物的顯著特征。何以覺醒反而帶來毀滅?”
“維度之間的差距太大,惡種可以在獲得更強大的力量後将人視為牲畜,我們憑什麼理所應當地以為擁有超凡能力的‘人’還會把人當做同類呢?”盛襄自言自語一般,“也隻有一直像程序、像牛馬、像工具那樣保持未開化的蒙昧,才不會覺察這種差距……”
Geist,基因糅雜而成的實驗物種,生而缺乏情感。他能将施加在他身上的殘酷實驗當做純粹的曆練;也能用客觀的戰略目光看待每一場戰役,從而達成統計角度上獲勝的最優解;他不會反思、質疑為何自己會有“人類必勝”的信念——他很少去想“為什麼”。
因為生來如此。
嶽庸白沉了沉,“那你希望他一直蒙昧嗎?”
保持蒙昧,作為最好用的工具,無知無覺地活着和死去。
盛襄搖頭:“選擇在他。有句話不是說,‘每個人都是自己的上帝’。”
選擇?嶽庸白曾親眼目睹元帥的隕落,天使之死讓她第一次流下悔恨的眼淚,壓抑已久的愛帶來了人性的複蘇,迫使她在無數質疑聲中聽到其中的最強音:來自人性的質疑。
于是神有了弱點。
有了欲望。
有了執念。
一切轉機在一開始都是一隻微不足道的螞蟻。
無所不能的表象遮掩着他千瘡百孔的内心,啟蒙會像埋伏在大樹内的蟻穴那樣,瓦解人造的神性。
或許這也是注定的,早在遇見盛襄之前,他就知道會有那樣一個人為他帶來很多陌生又新奇的東西。
盛襄撓撓後腦勺,“扯遠了。其實劇情我都忘得差不多了,說不定并沒有那種東西存在吧。”
“我不知道你說的‘劇情’指的是什麼。”嶽庸白平靜的嗓音中似有幾分倨傲,“命運或存在,但那絕不會是别人為我們譜寫的東西。”
這家夥頂着奇迹的臉,偶爾流露出這種帶着叛逆的自信……盛襄雙眼灼灼如焚,心道:要命!
盛襄晃晃腦袋,“啪”地一下打在開始遊戲的按鈕上,生硬轉折:“遊戲開始了。”
随着一陣歡快的打地鼠兒歌,一個個傻笑地鼠接連從闆子上探出頭。錘中後,就會發出誇張的擊中音效,看起來更傻了,盛襄跟着笑起來,剛才萦繞在兩人之間那種生澀的氛圍就被沖淡了些。
快樂富有感染性,所以哪怕嶽庸白體會不到“搞笑”,也還是感到放松。他從背後摟着盛襄,仿佛觸摸到了那層軟軟的肉,不禁回憶起那種觸感——
本輪結束,成績很普通,地鼠軍團展開嘲笑。
不過兩人好像都沒有太在意遊戲結果。
“我要見你。”嶽庸白直截了當。
“我們不正在見面嗎?”盛襄疑惑。
“嗯……”沉吟。
如果他能順利平定雷克爾墩的畸變潮,至少要十五天後才能抽身,算上來回路途,趕到奧德賽小鎮的時間至少在二十天後。
大衆普遍認為Geist是“人形兵器”代表人類戰力的巅峰,所以戰無不勝。可實際作戰中單兵戰力對戰局的影響很小。盡管嶽庸白此刻不在前線,但每一次作戰前他都勢必會沉浸地投入戰前準備,從天氣預測到軍械檢修,對戰争局勢的科學把控和精密計算才是決定成敗的關鍵。
20天,480小時。
嶽庸白道:“下周日下午五點開始我有空,下次,這個時間找我。”
你個遊戲角色,難道不是随時在線嗎?盛襄在心裡吐槽。“随便我什麼時候玩。”
“你應該更合理地規劃時間。”
“哈?你沒空我還可以找美喵醬。”
“那隻大腦發育不超過十歲、幼女打扮卻擁有碩大胸部的夾子貓?”他甚至不屑地在句末加了一聲“呵”。
“……”這家夥赢了,成功把正常的直男審美扭曲成聽起來就很變态的性/癖!
盛襄把這些話術歸為遊戲拉用戶留存的套路。
“我會滿足你對約會對象的一切要求。”嶽庸白補充,“包括做/愛。”
這又是什麼套路!?
“咳、咳咳!”盛襄咬着舌頭,“今天就到這裡了。接下來我預約了醫生……”
“你生病了?”
“沒錯,又是拜我那位朋友所賜,我得了很嚴重的病。我明明是個Beta,卻對他的信息素應激……再不治療很有可能會變成Omega。醫生說這是一種非常罕見的應激症。”
嶽庸白沉默片刻:“你憑什麼認為一個偏遠轄區的醫生有能力醫治罕見病?”
這種毫無同理心的态度讓盛襄感覺受到嘲諷,他反彈道:“是啊,我就是在偏遠轄區。誰不知道頂尖的醫療資源都在集中在基地主城,可我這樣的……根本進不了主城!接受現在的治療已經是我能想到最好的辦法了,反正我不想被信息素牽着鼻子,隻要能擺脫現狀我就相信醫生!”
誰知,嶽庸白長睫顫了一下,神色晦暗不明:“抱歉。”
“算了……”盛襄一邊擺手,一邊打量,他的面孔上逐漸浮現出犯錯小狗一般的表情,出現在一個建模人物上有點奇怪。
為了契合電玩城主題,男人難得沒穿軍裝,而是換了件半高領黑色針織衫。保守又老派的款式,足夠垂墜服帖的料子卻在他行動間勾勒出噴薄欲出的胸肌,銀白的發絲垂了兩縷倚鬓邊,象牙白色的皮膚像是尚未落地的新雪……盛襄沒法挪開視線,面對這張俊美無俦的深邃臉龐,喉結動了動。
如果說以前他會對男人産生沖動完全是信息素作用下的發情狀态,那這又是怎麼回事?
盛襄做了幾輪深呼吸,隻得寄希望于醫療技術能徹底幫他恢複正常,然後他毫無征兆地結束了約會。
“還有,周日見……”
在虛拟倉内醒來,盛襄攪動着手指,嗫嚅道。
-
仰望天空,這個月在奧德賽小鎮上空看到戰機的頻次又提高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