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這個字眼在盛襄的耳膜上炸開。他隻覺耳鳴陣陣,下意識說:“你不能走!”
少年轉身的動作微微一頓,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輪廓。他沒有回頭,嗓音漠然:“還有什麼事?”
盛襄不客氣道:“你坐下。釋放信息素。然後回答我的問題。”
“我拒絕。”沒想到少年也是個十足十的倔種:“我對你這種虛僞的老男人沒有興趣。”
“很好。”盛襄嘴角抽了一下,緊接着擡手按下床邊的呼叫鈴。
聞訊而來的醫護人員迅速為盛襄重新接上監測儀,熒光屏上跳動的數據冰冷而精确,一名醫生憂心忡忡道:“心率突然加快了好多!您需要靜養啊!”
拉胡爾察覺到房間裡那股令人窒息的氣氛。他壓低聲音,小心翼翼地問:“肖恩先生,剛才他......他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好嗎?”
“他冒犯了我。”盛襄的聲音沉得可怕,仿佛剛才那個情緒失控的人從未存在過。“先把他拘留起來。”
警衛将少年圍住,但沒有立即實施逮捕,反而有些遲疑。在言論這方面,總統向來百無禁忌,每天批判政策、八卦總統的小報層出不窮,可見冒犯總統算不得什麼罪名。巴塞一個著名的政治批評家曾在某記者招待會上當面把總統從出生到政績,全都批了個狗血淋頭,總統也隻是微笑着回應了他的質疑,字字珠玑。
所以,這小子到底有什麼本事,在短短十分鐘内就成功冒犯到了總統??
這個念頭在衆人心中盤旋,讓他們看向少年的眼神中不由自主地摻雜了一絲佩服。手铐泛着寒光,“咔嚓”一下扣在他的手腕上。好像那不是手铐,而是“冒犯總統第一人”的加冕。
不多時,一聲悶響從下層傳來,震得病房搖晃。
“地震了?”醫生擔憂道,可剛說完,地闆就不再震了。
“不好,是爆炸!”拉胡爾開窗查探。在他目力所及的樓層,煙塵正從破碎的窗口噴湧而出。爆炸引發的震蕩讓整棟大樓都在搖晃,頂層病房的天花闆開始簌簌落灰。警報聲尖銳地響起,混雜着底層此起彼伏的尖叫。
“三樓兒科一婦女将炸|藥藏于襁褓之中,自殺式襲擊!”一隊士兵沖進病房準備護送盛襄。“暫未明确是否還有同黨,安全起見,請總統立即撤離!”
深夜的公立醫院,附近能調動的警力極為有限。現場一片混亂,駐守的士兵必須優先處理傷員,安撫民衆。盛襄沉聲道:“我不需要這麼多人護送,你們優先處理現場!”
就在這片混亂中,少年的手铐扣子“咔嗒”一聲松開。沒人注意到這聲輕響,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樓下的騷動吸引。
“你們去擡擔架——”拉胡爾吩咐留下的三個士兵。
話未說完,少年已經一把抱起了盛襄,此刻抱着一個成年男子,依舊肩平背直,雙臂紋絲不動。拉胡爾與他私交頗深,此刻也顧不得多想,一揮手道:“走!”
一層又一層,他們急速下行。少年的呼吸平穩得出奇,仿佛懷中的總統輕若無物。每當有腳步聲傳來,他就會敏捷地閃進死角,像一團融入黑暗的影子。
“五樓!有人嗎?五樓斷電了!”有護士奔走大喊,“有病人靠儀器吊着,不能斷電啊!”
混亂的人流在樓道中奔走,腳步聲、呼叫聲交織在一起。少年抱着盛襄貼着牆壁滑行,趁着一隊醫護人員推着病床經過時,悄然混入人群。
“疏散後的人群不得離開我們的視線!暫時聚集在醫院外,逐一排查其餘嫌疑人!”拉胡爾舉着對講機安排警衛協助軍方工作。
少年落到了最後,在最後一刻閃進了消防通道。鋼鐵門在身後重重關上的瞬間,一隊荷槍實彈的警衛正好從主樓梯跑過。
幾秒後,有士兵發現身後沒有了總統和少年的蹤迹。沒有人會想到,在這場襲擊中,最該保護的總統就在眼皮子底下被人偷走了。拉胡爾面如死灰,雙膝一抖,身子歪靠着牆:“糟了……”
在黑暗的樓梯間裡,盛襄被少年那雙有力的手扼住脖子,動彈不能。等腳步聲過去,少年才從樓梯間裡出來,似乎早已對醫院布局了如指掌,将盛襄放在推車上僞裝成傷員,不動聲色地逃出了醫院。
醫院外,警笛聲由遠及近。濃煙在夜空中蔓延,将月光染成詭異的紅色。一個瞎眼的總統和一個神秘的少年,正在命運的十字路口上演着一場離奇的逃亡。
離開醫院後,少年将盛襄帶到一間招租的商鋪。
“配合得不錯。”盛襄冷道:“先用人質威脅我,試圖直接把我按死在注射站。到了醫院配合一場襲擊,最後一招則是你。”
“不。”
“哪裡不是?哦,襲擊兒科這種事太上不了台面,反而會激發公衆的逆反心理。想來不是你背後之人的手筆。”他的聲音帶着幾分譏诮,一點都沒有被綁架的自覺,反而與平日裡春風化雨的形象截然相反,顯得有些張牙舞爪,“估計是與我有仇的人太多,一不小心撞車了。”
“很多人的親人因惡種而死、命運因病毒而改變。血海深仇,不是一條政令就能化解。”少年冷冷道,“操之過急,當然會有反彈。”
“那你又和我有什麼仇?”盛襄又咳嗽了幾下,聽起來像是要把肺咳出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咬牙切齒地接下去:“就算和我有仇!你也不該起這種名字,還僞裝這種氣味!”
少年頓了頓,又皺起了眉。
從他身上散發出一種迷茫求索的氣息。盛襄其實知道這些都不是僞裝,可實在找不到想要的答案,心裡淤塞得要命,恨不得把他按在電椅上親自審問……
“喂,你真的是來殺我的嗎?”
少年眉目一沉,冰涼的手指重新扣住了盛襄纖細的脖頸,惹得盛襄又不住地咳嗽。盛襄見過多少生死,自己一條爛命又有何懼?他拉住少年的衣領,迫使對方猝不及防湊到跟前,“在殺我之前,想聽聽我的遺言嗎?”
“……”
“現在,釋放你的信息素。”盛襄笑得雙目通紅。“小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