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點,正陽街已經忙碌起來,風裡裹挾着一陣又一陣卷簾門拉動發出的刺耳聲音。
這條街上都是豎着一個個大紅燈牌的批發店鋪,身後則是等待拆遷的破舊街區,路上則有一兩個賣早餐的商販,分布得零星。
虞汀站在賣油條的商家前,穿着黑色短袖和黑色短褲。他的身高很高,足足有一米九,胸背挺得很直,像是一把收了刃的劍,才站了幾分鐘就吸引了很多路人的目光。
“小虞啊,你要是不忙了就在我們這裡多站站呗。”商販炸着油條,擡頭正好和一個路過卻頻繁看了幾眼虞汀的路人眼光對上,轉而看向面前的青年樂呵呵笑道。
青年眉毛微簇認真地盯着鍋裡的油條,仿佛面對什麼豪華大餐一般。他的眉目很是俊朗,臉部線條流暢簡潔,隻一眼就讓人移不開視線。
虞汀聞言擡起頭,友好地笑了笑,“油條比我的臉好用多了。”
劉叔聽到這般明顯的誇獎哈哈幾聲,“你這話我就愛聽,今天送你一根油條。”
男人用被油浸的兩根木棍将油條挑起放到擱置的鐵架上,繼而擦了擦手,拿着一旁的塑料袋給虞汀裝了四根油條,“給我三塊就行。”
又繼續回身炸着油條。
虞汀從口袋裡掏出疊的整整齊齊的錢,從裡面拿了四張一元的紙票動作很輕地放到了一旁的盒子裡。
“诶,小虞,你們那裡還有三輪車配件沒,别人不用的就行,不用太貴。你也知道我這車就是炸油條開的,不做别的,用不着這麼好的。”劉叔一邊忙着手上的事一邊說。
“我回去看看,應該有。”虞汀拎起自己的那份。
感覺到沒有了聲音,老人忙了一陣後擡起頭,卻發現虞汀早就離開了。
他側頭看了眼紙盒裡的錢,看了眼虞汀的方向,想到了圍繞在對方身上的傳聞很是惋惜地搖了搖頭,“是個闆正的小夥子,怎麼腦子偏偏不正常。”
虞汀拎起油條向自己工作的地方走去,剛出鍋的油條散發着油炸的香氣包圍着他,随着他過了半條街又拐進了東邊的巷子。
巷子不窄,走了幾步路開闊很多。面前是一家占地兩家小店的汽修店,機油的味道瞬間包裹住了慢悠悠走來的虞汀和他手中的油條。
汽修店的旁邊立着一塊紅色的牌子,寫着“程強汽修店”五個字。
這家汽修店是上下兩層樓,樓上是兩間房。其中隻有一間房的窗簾拉開,另外一個房間的窗簾則是緊緊地合着。
虞汀打量了兩眼店面,徑直走了進去。
汽修相關的配件都被他搬到了倉庫裡,面前平時用來工作的地方一片空曠,一腳踩上去除了揚起的塵土,還有輕微的回音。
虞汀走到一個空桌子旁,從一旁抽出幾張紙擦了擦,将塑料袋放了上去,掏出一根油條速度很快但是卻一點兒也不粗魯地咀嚼着。
油條在塑料袋裡并沒有悶太長時間,口感雖然有些軟但是還很好吃。
周圍的店鋪陸陸續續也有人來,在看到汽修店裡的人是虞汀後都怪異地看了他兩眼,像是閃躲般快步離開,也沒有打招呼。
虞汀沒有注意,他突然想自己已經吃了兩個星期的油條了,一點兒吃膩的想法都沒有。
不過隻要是喝了二十幾年營養劑的人誰也抵不住油條的誘惑吧。
兩個星期了。
他來地球甚至已經兩個星期了。
事實上虞汀并不是地球人,而是來自一個幾千年後名為暗水星的星球。
幾千年後的地球早已成為了曆史,而他們的星球由聯邦帝國統治,窮人從小隻有吃營養劑的資格。
虞汀出身貧民窟,18歲的時候考入了帝國最好的機甲學院,從軍後21歲就成為了最年輕的上将。
可是在執行消滅一處蟲族的任務時,他駕駛着機甲不小心駛入一片黑暗之中。
再醒來就是在附近的垃圾場,之後被這家汽修店的老闆程強收留。
身為從貧民窟出來的上将,虞汀适應能力應該說是非常好。
在得知程強是汽修店的店長後,他主動表示自己可以試試修車,畢竟當年他的機甲實操能力可是獲得了滿分評價。
而後就是現在。
憑借在暗水星第一軍事學院第一名的成績,他成功且順利地獲得了“程強汽修店”汽修工人的身份。
滿打滿算已經工作兩個星期了。
來到地球之後,他也無時無刻都在尋找回暗水星的方式。
可是他在網上搜了又搜,根本就沒有和“暗水星”有關的一點兒信息,甚至之前他有搜到過說“自己是外星人”的帖子。
但是在他私聊之後,那些人不是回他“神經病”,就是問他“不會是二次元吧”,又或許是真誠地建議他去看病,不要在網上發癫……
于是他隻好先放棄了。
看了眼時間,虞汀将最後半根油條撕了撕吃了,又拿紙巾擦了擦嘴扔進垃圾桶裡,起身向倉庫走去。
程強不在這裡住,二樓現在是虞汀和一個剛成年的小孩住。
他每天都需要早起将配件拿出來,晚上再收進去。在軍隊訓練多年,這種強度的工作對虞汀來說并不算什麼。
收拾了快半個小時,偌大的房間又擁擠了一半。
“收拾好了?”一個中年男人走了進來,身上套了一件紅黑色搭配的外套,上面有很多洗不掉的油污,正是汽修店的老闆程強。
他巡視了一遍汽修店内,滿意地點了點頭。
虞汀推着小推車将東西放到原位,“嗯”了一聲。
“程澤呢?”沒有看到另一個員工,程強的臉色并不是很好,“這都幾點了還睡呢,他昨晚幾點回的房間?”
程澤,汽修店僅有兩個員工中的另一個,剛成年。
虞汀某一次聽程強說過兩人有親戚關系,對方的父母托程強照顧他。
虞汀知道自己不需要回話,他一手摟起桌子上的價格表,在櫃子旁清點着三輪車的配件。
一些老舊滞銷的配件,汽修廠要麼是低價處理,要麼是直接扔掉,他上次收拾倉庫的時候就發現了幾個。
青年站在櫃子面前,高大的身材落下一小塊陰影,氣場很是收斂,賞心悅目,卻又還是讓人覺得難以接近。
程強看了虞汀一眼,嘴裡嘟囔着上了樓。
對方的家鄉話,語氣并不是很好,虞汀在其中聽到了“程澤”的名字,他沒有移開視線,繼續垂眸核對手中的單子。
對好單子後,他找了一個劉叔三輪車能用的配件。
汽修店裡隻有程強有單獨的辦公室,像他這樣的汽修工都是在店裡面找個凳子休息。
不過他有時候也想靠着桌子看會兒這個星球的新聞,就從倉庫裡找了兩張桌子放在了不礙事的地方,程強看見後也沒說什麼。
虞汀将配件放到了桌子上,擰開一旁的礦泉水瓶往嘴裡灌了幾口水,看了眼被他拖出來的三輪車。對面商家昨晚放到這裡的,要求今天修好。
遺漏的水滴滾落至喉結,帶着涼意。
虞汀甩了甩頭,随手在地上撿起了根扳手,熟練輕松地鑽進了車下,開始了今天的修車工作。
配件,螺絲,扳手。他有條不紊地進行着修車工作,眼睛裡滿是專注,如同對待幾千年後自己心愛的機甲一般。
十幾分鐘後,虞汀退了出來,手伸到一邊,與此同時小扳手被送到了手上。
他未轉過頭,隻繼續完成最後一個步驟,“謝了。”
“虞哥,你起得也太早了吧。”剛下樓的程澤蹲在一旁看着虞汀的動作,“你得是六點就起了吧?”
他昨晚在網吧待得時間太長了,要不是程強上去狂敲門把他敲醒了,他得睡到十二點去了。想到剛剛程強發瘋一樣的動作,程澤嫌棄地撇了撇嘴。
“習慣了。”虞汀伸手扒住一旁的把手,動作絲滑地從車下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