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破聽着病床上的人講完他不在時事情的經過。
“這樣,”他拿起一顆蘋果,三兩下将皮削成連續的一長條,丢進垃圾桶裡,将蘋果交給了粂野匡近,“我大概了解了。”
“笨蛋匡近。”隔壁床上的不死川實彌發出沙啞的聲音。
距離空屋的戰鬥已經過去了一天,他們現在正在蝶屋接受治療。不破身上因為姑獲鳥的血鬼術而複現出的傷口已經出現了愈合的迹象,再過兩天就能好得差不多了。
他攤開左手,盯着指腹上那些劃痕。
不死川實彌知道那是什麼。根據他自己的經曆,他知道那是“曾被父母傷害而留下的傷痕”。
“喂,别看了!”
他别扭地用沙啞的喉嚨喊道。
“實彌也才是,不要說話啦!”
“笨蛋匡近,趕快躺着休息啊!少管老子!”不死川實彌吼了回去。他當時心髒都快要被吓出來了,飛奔上前接住脫力的粂野匡近時,他幾乎渾身都在顫抖。他親眼看見那隻鬼的手插入了同伴的腹部,而粂野匡近歪頭靠在他的肩膀上,一副快要死掉的樣子。
【活下來了啊。】
笨蛋匡近說這句話的時候,笑得非常溫柔。
如果忽略掉他肚子上插着的那隻鬼手的話,這個畫面肯定更加溫馨。
【粂野閣下!?不要睡覺,不死川閣下,請你保證他一直是清醒的!喂!這邊!趕快!】
【不破大人,您的傷......】
【不用管我,把受傷的隊員和孩子送去蝶屋。】
【是!】
負責将粂野匡近挪上擔架的人是一個名叫後藤的隐,似乎已經是小隊長了。在這期間,不死川實彌一直不敢放開粂野匡近的手,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旁。
【不死川閣下,你的喉嚨也需要包紮!】
這次任務不死川實彌受的傷根本不算什麼,他本就沒有打算自殘、利用稀血去戰鬥,唯一的傷口還是被姑獲鳥踢傷的脖頸。然而他此刻卻感到一陣脫力,仿佛全身的血液都被抽幹了一樣。
那麼溫柔的人,差一點就要死了。
就差一點點。
“吼吼,聽後藤說實彌你很擔心我嘛,哈哈!”粂野匡近咔哧咔哧咔哧地啃着蘋果。
不死川實彌的額頭蹦出一個青筋。
這時,有花海夏帶着胡蝶姐妹走進病房查看每個人的傷勢。
粂野匡近是他們當中受傷最重的,盡管及時用呼吸法止了血,但那些被絲線勒出的傷口非常嚴重,這也是為什麼不死川實彌不明白這家夥還能悠哉悠哉躺在那裡吃蘋果的原因。
有花海夏沖不破伸出手,他乖乖地攤開左手。
“長進不小嘛。”她突然沒頭沒尾地說了這麼一句,隻有不破聽懂了。
姑獲鳥的血鬼術隻能複現當時的受傷情況,十三歲時幾乎将不破左手切斷的傷痕如今隻是在他的手指上留下了一些淺淺的破口,彼時粉碎右肩的重擊現今也隻留下了破潰的傷口,累嘗到的鮮血便是來自這裡。
“但是你也給我好好在這裡待一周,别想着偷溜哦。”現任蝶屋主人笑眯眯地威脅道,未來蝶屋的小主人們跟在有花海夏身後,露出和她如出一轍的笑容。
“......我知道了。”不破縮了縮脖子。
有花海夏走後,病房裡恢複了安靜。粂野匡近的體力還沒有完全恢複,他很快躺下睡着了。倒是不死川實彌一直坐在那裡無所事事的樣子,所以不破問他要不要出去走走。不死川實彌答應了,兩人來到了蝶屋的後院。
“主公大人應該很快就會召見你們了,實彌。”
畢竟這次任務成功讨伐掉了下弦之一,粂野匡近和不死川實彌的功績不破已經如實彙報了上去,面對如此有天賦的兩人,主公大人必然會将他們召喚去産屋敷宅邸,親自慰問。
不死川實彌其實對鬼殺隊的當主沒有多大的興趣。産屋敷耀哉之名從未與任何功績挂鈎,除了人人尊稱一句“主公大人”之外,既沒聽說過那個人修習過什麼了不得的呼吸法,又或者是将哪些實力超群的惡鬼斬首,不死川實彌不認為那個人有什麼本事。
或許隻是生了個好家室而已吧?白發少年輕視地想着。比起被什麼“主公大人”召見,他更想知道另一個秘密。
不破看出不死川實彌似乎并不重視被主公大人召見,心下開始擔憂他會不會做出什麼不敬之事,自己要不要提前向他說明一些情況之類的,但是一想到産屋敷耀哉沉靜的面容,他就什麼都不擔心了。
沒有人不會被産屋敷耀哉的人格魅力所折服。
“你的傷,”不死川實彌跟着粂野匡近待久了,也學會了一些委婉說話的道理,“是怎麼回事?”
在他們第一次相遇,在無限城中遇到那隻蜘蛛鬼的時候,它曾說不破殺死了他的母親。而姑獲鳥複現了不破曾經受過的傷。
不破舉起左手,手指上的傷口邊緣微微翹起,他不斷地展開手、又攥緊,似乎感受着指間的疼痛。
“喂!啧,不想說就算了!”不死川實彌說道。
此時,他們恰好走到了一處後院。不破看着牆角的花叢愣了一下,然後率先坐在了緣側,不死川實彌跟着坐在了他的身邊。
“我的母親名為籠島綠,”不破緩緩開口,講述起關于“母親”的故事,“是一隻鬼。”
相同的地方,相似的傷口,不變的鬼與人的故事,隻不過講故事的人改變了很多。
那時,除了肉|體上的傷情,姑獲鳥還複現了心中的傷痛。關于親生父母,不破從未主動向綠提起,如果他們還在世,那不破希望他們這輩子不知鬼、不遇鬼,如果他們已經離去,那不破就希望他們能早日成佛。
至于他們是好人還是壞人,不破不在乎,為什麼将他丢棄在墳堆間,不破也不在乎。他已經擁有了世界上最好的家人,被抛棄的恐懼與孤獨隻在他的心中出現了短短一瞬,就被綠和槿的溫度驅逐了出去。
“......”不死川實彌自始至終沉默着。
不破說一會兒,停一會兒,直到胡蝶香奈惠過來找人,他們才從緣側離開。
分别前,不死川實彌問道:“那個疑問,你找到答案了嗎?”
不破仔細思考了一會兒,然後回答:“沒有。老實說,現在已經快忘記我當時在想些什麼了,那個疑問的根本是什麼,現在也記不起來了。”
“哈!?那是什麼鬼!?”
十三歲的不破被某個疑問困擾,他迷茫着向前走,所有人都在跟他說:“隻管向前走就好,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答案。”
十八歲的不破站在同一個地方,卻怎麼也想不起來那時的疑問了。是“母親是否真的愛我”嗎?還是“究竟是什麼讓一個鬼可以忍受生理本能,将一個人類撫養長大”?又或者是“能有一天,鬼與人類和平共處”嗎?
“但是,我好像已經不需要那個答案了,”不破直視前方,“我已經在奔跑了,之後需要做的,就隻是一直奔跑下去而已。”
他知道,“目标”就在前方。但是,“目标”又是什麼呢?
向前走吧,總有一天會知道的。
“抱歉,是不是讓你感到為難了?”
不死川實彌的确聽得雲裡霧裡,一會兒答案一會兒目标,還奔跑起來了,但他似乎能夠抓住那麼一點點的靈感。
不破笑着先行一步:“其實沒有那麼多說法啦,目前的目标是打倒鬼舞辻無慘,之後的話......那就之後再說了!”
留下不死川實彌站在原地,不破跟着胡蝶香奈惠去到會客室。名為後藤的隐前來拜訪。
“不破閣下!日安,我是那天......”後藤見他進屋,立刻來了一個幹淨利落的土下座,然後就被一陣風扶了起來。
“再怎麼說也不用這麼隆重,是我該謝謝你将粂野他們平安送回來才對,後藤先生。”隐和鬼殺隊中有很多人認為柱非常可怕,不破每次看見他們抖抖索索地來和他講話,都會産生一種自己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家夥的錯覺。
他長得也不是很兇吧?
被扶(其實是拽,不知為何後藤幾乎用盡全力跪在那裡,似乎将土下座修煉成了某種技能)起來之後,後藤大腦飄飄地坐到了凳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