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老先生看着姚姜：“我很早便知曉牧風心儀你。先前他對我說要做你家的随行先生，我擔心耽誤了他明年應試，沒允可。但他決意要來，我最終還是同意了。之後他偶爾回村中，我也會考較他的學問。他還很用功，沒在我身邊也沒将功課耽誤了。”

“他前些日子來對我說要在童試後向你提親的。我知曉你與莫五家過往多些，便讓老妻向莫五家的娘子打聽了一回，得知你暫且沒有再醮的打算，我便放了心。”

“可牧風不知怎的改了主意，要于考前先提親。他母親便來向我打聽你的情形。我也據實說了。在我看來，你言出必行又聰明能幹，牧風若沒個功名還有些配你不上。至于村中鄉鄰傳的那些沒影的話，不在我意中。”

侯老秀才輕輕搖頭：“我之本意是想讓他的母親對你多些知曉，不想他的母親聽了，卻覺得你主意大，又常常抛頭露面必定難以把握。顧慮多了，心思也就多了。因此她那日氣勢洶洶，原本是想着壓你一頭，讓你低頭進門。”

姚姜甚覺不可思議：“侯先生，我不曾聽錯？”

侯老秀才搖頭：“你不曾聽錯。她那日回去後又是生氣又是後悔，氣的是你強悍，後悔的是你們都将話說得太絕，難以轉寰。昨日她又來了我家與我說了這事，我将她數說了一回。但我也想來問一問：你可否抛開那日的不快，再仔細思慮思慮？牧風與你也熟知，可别為了一時之氣，最終抱憾！”

姚姜微笑：“侯伯伯，我果真沒打算再醮。我有弟妹要養活，我有許多事要忙，嫁人這事不在我的思慮之内。即便沒有那日的不快，我也不會同意。再者，兩強相遇必有一傷，何必呢？”

“侯先生的母親誤會我對侯先生有情意，皆因我請他做随行先生，給的束脩尚可。實則此舉隻算為我對讀書人的支持，即便給予先生些許衣裳鞋襪，也是尊敬他教授弟妹時認真細緻。實則我與侯先生僅是泛泛之交，私下裡連話都沒多說過一句。衣裳等物件私墅夥計我都給過，是請村中鄉鄰做的，非我親力親為，更無關男女情意。”

“既然伯伯說起了，我也說分明：現下離侯先生科考已不過百日，若伯伯認為科考要緊，那即日起侯先生便能返回去認真讀書。若侯伯伯認為現下換先生不妥，那我就依舊請侯行生教育我的弟弟妹妹，待明年侯先生去童試，我再給弟弟妹妹另尋先生。”

到了這地步，姚姜已然明白：侯牧風必定對他的母親說了自己對他不錯，甚而說了自己曾贈與他衣裳鞋襪。

但自他口中說出來，尊重師道變為了男女情義，侯母覺得自己私下裡送了侯牧風衣裳鞋襪以示心意太過卑微，但見了自己與她所想不同，才會在到自己家中來提親時對自己說出那些話來！

但自己對侯牧風沒有絲毫情意，絕不委曲求全讓侯母不知如何轉寰，才又請了侯老秀才來說合！

侯老先生連連歎息，也知姚姜說的是實話，請她依舊讓侯牧風擔當杜翠蘭的先生，得了姚姜的允可，方才離去！

侯母那日離開後，杜翠蘭氣得破口大罵：“哪有這樣的人？說話這樣的不客氣！”

姚姜當時還勸：“或許侯先生的母親怕我纏着他，令他科考不順才說這些話。你現下也能寫會算了，我另給你找位先生。”

直到今日老先生登門，她才發覺侯母帶着蔣娘子上門，本就是來說親的。

也是，若不為說親隻想拒親，怎會帶着冰人前來登門！

她同冰人登門本就是已經同意了這門親事！隻是見了自己後，擔心自己太強悍兒子軟弱，将來家宅不甯，又聽了自己的斷然回絕，氣不過才說了那些話。

侯母說那許多難聽的話還是磋磨，讓自己低下頭顱彎了脊梁示弱。

或許這世間會有女子将侯母的刁難視為真心，迎難而上還會跪求她不要棒打鴛鴦！

但這情形絕不會出現在姚姜身上，她絕不會頂着未來婆婆的壓迫做小伏低，她壓根不想嫁人！

侯牧風依舊擔當杜翠蘭和杜良辰的随行先生，姚姜向杜翠蘭說明了情形：“等侯先生去科考了，嫂嫂再給你另尋個先生。”

杜翠蘭卻搖頭：“不必找了，我已學會了查字書，我能自己學。”

姚姜：“有先生教導與沒先生教導是兩回事，别省這點銀子，你還沒到自己學的時刻，還是跟着先生學吧。”

有人在門上輕敲了兩下，姚姜擡起頭來，孟懷一已來到屋門外。

姚姜還未出聲，孟懷一步入屋内關上了屋門。

他在一張椅上坐下看着姚姜：“姚娘子，陳記布莊東家之子被綁了肉票！”

“啊！”杜翠蘭驚訝之極，盯着孟懷一連行禮都忘了。

姚姜意外之極：“又綁肉票了？要了幾多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