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姜想了想:“吳淼應當已離開了軍營,我記得他過了中秋便不再算大營兵士了,反倒要算為經營農莊的幫手。”
汪秀芝點頭,恨恨地道:“沒錯。他說他家中已無人了,願意在農莊安頓下來,雷千總便将他留下了,就住在農莊内。”
姚姜皺起了眉頭:“他現下已在農莊安頓下,往後都要幫手照管農莊,若你讓他遠離你,那是否他便不算管農莊的兵士,他照管的田地不算在農莊内?”
汪秀芝一愣,姚姜已道:“他與他照管的田地都離你遠遠的,将來你也不管他田中所出了?那别的兵士會是何看法?同樣的在此間安頓下來,你不理會他,他也不來與你說話,你不擔心别的兵士也學了他不再理會你,離你遠遠的,那農莊你如何管下去?”
汪秀芝愣了,片刻後才小聲地:“不會吧?”
姚姜先是歎氣,而後才笑道:“汪娘子,你為小孤城農莊管事。朝廷每月都發放銀子給你,農莊的一切都歸你來管。軍鎮雖會減少兵士,但北疆必定得有兵士鎮守,隻要有兵士,農莊便必不可少,農莊中的兵士與田地都歸你管,遇上煩難在所難免。”
“照管農莊不僅是照管田地,還得照管此間的兵士們,很是辛苦,但你将此間管得極好,沒耽誤農莊的雜事對兵士也很關照。隻是我不知你與吳淼怎會有了龃龉?不如我請了吳淼來家中喝茶,你們借着這機會将誤會說開。”
汪秀芝看了姚姜片刻,歎了口氣。
姚姜微笑:“劉嬷嬷,讓蘇季揚去将吳淼請到此間來,”
“不,别讓他來。”汪秀芝歎了口氣:“我先前想向你借人實在是沒想到這許多,隻想着他别再來煩我。現下你說了,我也知曉這事不能這樣辦。你别讓他到此間來。”
汪秀芝咬了咬嘴唇,片刻後,深深地歎了口氣:“衛夫人,我,我今日就不要臉了!”
她哽咽:“這姓吳的,他,他攔着我說要,要娶我!”
姚姜想說“這是好事呀!”但看到汪秀芝的神情,說到口邊的話生生忍住了。
汪秀芝憋了半晌,忽然“哇”的一聲哭出來:“我沒招惹他呀!他怎能對我說這話?這可怎麼好?把總過世後,我可從沒招惹過誰!他怎麼就來纏我呀!這讓我将來哪兒有臉去地下見把總?天哪,哪有這樣的人呀!把總,我可沒有對不住你!我,我,嗚!”
“自把總走後,除卻種地與養育孩兒,我真是多一步路也不走,多一句話也不敢說,他,他居然,嗚!”
“他居然抱着小山說喜歡他,他要做小山的父親,他怎能,把總,你睜眼看一看,嗚!”
姚姜與劉嬷嬷都沒料到汪秀芝這麼哭開了,且哭得情真意切,回過神來對望一眼,都忍了半晌才沒笑出來。
劉嬷嬷先開了口:“汪娘子,小山小哥兒在外面玩耍,小娃娃耳音極好,能聽到此間的動靜,你哭得這樣傷心,他可會受驚吓?”
汪秀芝的哭聲瞬間便低了下去,姚姜緊咬着嘴唇握着椅子扶臂,将沖到嘴邊笑聲硬生生吞了下去。
劉嬷嬷:“汪娘子快别傷心了,我去絞個熱面巾來,汪娘子擦擦臉飲盞茶再與我們夫人叙話。”
劉嬷嬷出去了,姚姜深深吸了口氣,但依舊沒壓住嘴角邊的隐約笑意。
她盯着汪秀芝片刻,确知不會說到一半笑出聲來,才開口:“你行得正坐得端我們都知曉。可吳淼前來示好也不是壞事呀!他看到了你的好,這才來對你示好,并不是你勾搭了他。你不曾對不住把總,不必這樣自責。”
汪秀芝抽噎:“你說的是,這不是我的錯。隻是他纏得我心煩,我不知該如何是好,讓你見笑了。”
姚姜微笑:“可這事你的處置似乎不太妥。這本是好事,”
“好事?”汪秀芝驚得瞪大了眼睛,連哭都忘了,滿面淚痕瞪着姚姜:“你,你怎能說出這話來?這要是讓把總的在天之靈聽到了,必定會責怪你!”
沒等姚姜出聲,汪秀芝又哭了:“我是一心要為把總守節的。他這樣來纏我,豈不是要壞我的名節?我怎生是好?小山又怎生是好?”
姚姜頭痛地看着她:“把總的在天之靈責怪我?好吧,責怪便責怪吧!反正沒責怪在你身上!你真想為把總守身一世?”
“那是當然。”汪秀芝抹着淚花:“我與把總為結發夫妻,情義也甚好,理當為他守節!在我們村中,當家人過世了,他的妻便要守着家把兒女拉扯大,雖有難處,但公婆大伯小叔并姑子也都會幫着寡婦度日。我如今雖沒人幫手,但我管着農莊,朝廷也發給銀子,守節不難。我已決定要為把總将小山拉扯大,再為他守節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