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裴靜文哼了聲,“太小瞧我,我才不會因為這點事就哭。”
林建軍點頭道:“那好,等過幾日我找到稱手的棍子,就來教你。”他第三次重複,“你怎麼不親我?”
“你有病?”裴靜文白他一眼,“棍子?一上來就拿武器會不會拔苗助長了?”
“你誤會了,”林建軍搖頭,“棍子是你姿勢錯誤時,用來打你的。”接着,他锲而不舍地重複,“你怎麼不……”
“閉嘴!”裴靜文不耐煩,“我終于知道芙蓉常擠兌你的原因。”
“還學不學?”
“不學。”
“那你親親我。”
“孩子面前少發癫。”
“親親。”長夜安咧嘴笑,露出一口小白牙。
裴靜文無奈道:“叫你亂說話。”
長夜安扶着裴靜文的肩膀站起來,一口咬住她臉頰,甜笑道:“親親,”她上半身往林建軍那邊伸,“小阿翁,親親。”
林建軍主動靠過來,長夜安張嘴一咬,痛苦地嗷嗚一聲,把頭埋進女郎懷裡,噘着嘴說:“紮!小阿翁紮我,小阿翁壞,不要理小阿翁了。”
裴靜文哈哈大笑,被嫌棄的林建軍縮在秋千角落,委屈巴巴地摩挲着早上才刮,傍晚便又長出來的胡茬。
“飯菜好了,都來端。”餘頂天上半身探出廚房,中氣十足大喊一聲。
院門口正好發完錢的三人一聽開飯了,一溜煙跑進廚房。
“餓了餓了。”
“我也是。”
“等下我要吃兩碗飯。”
林望舒松開被她反扭雙手壓倒在地的餘芙蓉,伸手拽她起來,兩人邊說話邊往廚房走。
“瞧着姨姨身型與我差不多,不想力氣如此之大,我用了十成力都沒能掙脫開。”
“現在你還小,等你再大些,說不定力氣比我還大。”
“真的假的?姨姨莫不是哄我玩?”
“誰哄你了?”
“那……将來是多久?”
“再有三十來年吧。”
餘芙蓉理直氣壯道:“三十年後姨姨六七十歲,我力氣比姨姨大不是很正常?”
“我的意思是三十年後,也許你才是你。”林望舒默默在心底補充,一個不受激素控制、一個完全屬于自己的你。
“不懂。”
“将來你會明白的。”
一盤盤色香味俱全的菜肴被端上院子裡由兩張長幾拼成的飯桌,十幾人圍坐一桌,不談規矩,不論身份。
林爾玉率先發言:“今天大家聚在一起,是為了祝賀犀子和靜文正式定親。來,大家一起舉杯敬他們。”
衆人紛紛舉起酒杯,小孩不能喝酒,杯子裡裝的是鮮榨果汁。
“一杯哪裡夠?”餘芙蓉直接将一壇酒推到林建軍面前,挑釁地看着他,“小世叔,敢不敢喝?”
“萬一人家又發酒瘋,再給人扛馬背上怎麼辦?”林望舒說話也損。
裴靜文輕啧道:“說他就說他,幹嘛扯上我?”
“你以為你逃得了?”趙應安不知何時端着盛滿酒的杯子來到她身後,将酒杯送她嘴邊。
“我替她喝。”一隻遒勁有力的手截過琉璃酒杯,一飲而盡。
周素清和秋棠依咬耳朵:“瞧瞧,瞧瞧……這就護上了。”
秋棠依笑說:“早就護上了,哪裡是現在才護?”
林爾玉和餘頂天懶得摻和年輕人的熱鬧,暢想将來回歙州績溪縣後的生活。
兩人必定還要做鄰居,種幾畝薄田、養一群雞鴨牛羊,無聊了就上山打獵、河邊垂釣。
棠棠的花田要用良田,不然怕種不活;素清愛看戲,得在家裡搭個戲台子;望舒沒辦成的義診堂在績溪給她辦個,省得她整天遊手好閑;孩子們慢慢大了,要請個好先生教學問,武也要練;
趙老師愛看話本,正好江南學子多,話本管夠;青蒼志向不大,回歙州領份閑差,守着戀人就好;宋宗霖不能一直留在長安,就讓他接替靜文的工作,教孩子們數學和科學。
至于菩薩婢……既然她還留戀紙醉金迷燈紅酒綠的長安,那便留下吧。
總歸有她小世叔在,她不會受委屈。
林耀夏起哄道:“三嬸怕了,不敢喝。”
“誰怕了?”裴靜文橫眉,“喝就喝,米酒而已,誰怕誰?”
嵇浪說道:“嫂嫂豪爽,我先敬嫂嫂一杯。”
裴靜文才喝完嵇浪敬的酒,宋宗霖舉杯道:“我這杯你也要喝。”
“還有我們……”林望舒和餘芙蓉勾肩搭背,不懷好意地賊笑,“安安,來。”
裴靜文一連喝了幾杯,林建軍伏在她耳邊小聲勸道:“少喝點,你月事就在這兩天,腹痛加頭疼,有你受的。”
裴靜文做作道:“我就喜歡這種微醺的感覺。”
“說人話。”
“這酒甜絲絲的,好喝,我喜歡。”裴靜文上身前傾靠近他,醉眼迷離,好似蒙上一層薄薄水霧,“等會兒給我煮解酒湯,好不好?”
林建軍便說不出其他話了:“好。”
夜幕降臨,梁國公府主院裡的笑鬧聲漸漸散去。
喝多了酒,裴靜文軟綿綿地趴在林建軍背上,就像除夕那天一樣,他背着她朝杏花雨走。
“我很開心。”她埋在他頸側,“林三,今天我好開心,這是我來到魏朝後最開心的一天。”
“阿靜每天都要像今天一樣開心,”林建軍勾唇輕笑,“阿靜每天都要開開心心,要開開心心地過好每一天。”
“每天都開心?”
“對,每天都開心。”
“不開心怎麼辦?”
“不開心我哄你開心。”
“林三,你真好,我喜歡你。”
“阿靜也很好,我很喜歡阿靜。”
“我們要一直互相喜歡下去。”
“好。”
天啟十四年正月廿四,酒醉的女娘和微醉的青年對着滿天繁星許下約定:他們會一直喜歡着對方。
一直是多久?
一直就是一直,沒有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