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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第 1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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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于華山南麓的洛水廣納崤山、熊耳山一帶百川之水,自西北向東南流經洛陽。

洛陽城郊,結了一層薄冰的洛水蜿蜒曲折地盤亘在山腳下,繼續向東流去,最終彙入大河。

半山腰六角古亭中,披着白狐裘的女郎收回視線,回首笑望青年身後,頂着似飄絮般的琉璃白雪,淩寒綻放的一簇簇紅梅,以及紅梅樹下腰配橫刀的六個健碩壯漢。

“阿靜可開心了?”蘇勉手持竹夾,拈着青白色瓷杯在沸水裡滾了一圈。

女郎單手托腮懶得接話,留着半月形指甲的修長手指小心翼翼往前探,還沒觸碰到溫在小火爐上陶甕中的酒瓶,手背便被竹夾輕輕打了一下。

裴靜文氣鼓鼓地瞪着右手邊的青年,青年卻是理直氣壯地望着她,輕斥道:“萬一燙傷了如何是好?”

手往他面前伸,裴靜文委屈地回嘴道:“燙傷沒瞧見,手背倒是被你打紅了。”

蘇勉垂眸瞥了眼已經恢複白皙的手背,唇角微微勾起,失笑道:“矯情。”

裴靜文反問:“那阿勉喜歡嗎?”

蘇勉顧左右而言他:“哪有女兒家青天白日把喜歡挂嘴邊,說出去叫人笑話。”

裴靜文端起青年遞來的綠蟻酒一飲而盡,悠哉悠哉道:“我知道你喜歡我。”

将将把酒杯送到嘴邊,蘇勉的手頓住,口吻嘲弄道:“男子的喜歡是世間最大的謊言。”

裴靜文放下瓷杯,雙手交疊托着下巴,回憶道:“我有一個好朋友,她叫蘇樂,我一般叫她樂樂,或者瘋妹。她住在我旁邊的人造子……總之我和她還沒出生就認識了。”

“我和她幹什麼都在一起,讀書、逃課、滑雪、跳傘、追逐雷電和極光、登臨絕壁之巅俯瞰群山萬壑、上九天遨遊燦爛星河、下潛深海與鲸豚共舞……做了壞事不約而同栽贓給對方,還為了些小事拌過嘴、打過架。”

提起那位好友,女郎眉眼深處都是笑意。

女郎有時愛說難以理解的瘋話,蘇勉沒當回事,打趣道:“阿靜倒是頗有仙緣慧根,非此間凡人。”

裴靜文想起大慈恩寺外滿嘴胡謅的老道,忍俊不禁道:“你不是知道我乃織女星,特意下凡與你再續前緣。”

蘇勉爽朗大笑,極是暢快。

好半天,他勉強止了笑,問道:“蘇娘子現下在何處?我可以下帖子請她前來陪你。”

“她在哪兒?”裴靜文指了指天,“你要是能讓她來陪我,我會幫她咬斷你的喉嚨。”

蘇勉驚歎道:“我助阿靜與蘇娘子重聚,你卻和她算計我性命,果然是最毒婦人心。”

裴靜文笑得前俯後仰,說道:“你不懂,要她來陪我,是天底下最惡毒的詛咒,樂樂肯定恨死你了。”

蘇勉不解道:“最惡毒的詛咒?”

裴靜文扯起嘴角,說道:“如果有選擇的機會,我不會想來這樣的世道走一趟,我相信樂樂也是如此。”

蘇勉随口問道:“怎樣的世道?”

裴靜文如實回答:“野蠻、愚昧、落後的世道。”

蘇勉聞言沉默片刻,拿起酒杯捏在手中漫不經心把玩,語氣淡淡道:“這樣的話我不喜歡聽,以後别說了。”

太宗陛下創立西去萬裡的大魏,鑄造魏人武德充沛的體魄,傲然挺立的脊梁,英勇不屈的靈魂。

兩百餘年滄海桑田,大魏不複往昔峥嵘,存在許多不堪過往。

可大魏就是大魏,一個注定在浩瀚青史中與天漢朝齊名,留下濃墨重彩一筆的偉大王朝。

生于大魏、長于大魏是他此生之幸,他是漢人,也是魏人,絕對不能容忍有人羞辱這片土地,羞辱這個偉大的時代。

他可以原諒她一次,僅此一次。

“接下來的話你可能也不喜歡聽。”裴靜文直視眉眼微沉的青年,語氣無比堅定,“如果樂樂來接我,我一定毫不猶豫離開林三和你。”

蘇勉薄唇輕抿,問道:“何解?”

同男人相處這麼多天,裴靜文自然知曉他此刻動了怒。

不過她最會給根杆就往上爬,仗着他拿她沒轍,出言嘲諷道:“為了所謂謊言,舍棄相識相交十幾載的摯友,阿勉,你付出的代價未免太大了點。”

聽出女郎的言外之意,蘇勉極是歡愉地笑出了聲,眉眼間冰雪消融,春暖花開:“原來阿靜繞這麼大一圈,就為這句話。”

指尖輕輕描摹男人冷峻的臉龐,裴靜文目光悲憫,張了張嘴想說什麼,最終隻微不可聞地歎息一聲。

蘇勉握住女郎的手腕,直勾勾地盯着她,好笑道:“阿靜是在可憐我嗎?”

裴靜文自嘲道:“我是什麼?你的奴婢你的妾,該我求你可憐我才是。”

蘇勉笑罵道:“亂說些什麼話?”

“什麼話?都是好話。”裴靜文強硬地拉拽青年起身,手腕一翻與他十指相扣,踏雪拾階而上,“山腰看景好沒意思,走啦!”

蘇勉任由女郎牽着,稍稍落後她半步,唇角揚起就沒落下來,沿途山雪美景盡皆模糊不清,唯有風姿綽約的靈動女郎觸動心弦。

隻是不知那份晃了他眼的笑靥如花中,存了幾分真情、幾分假意。

其實他又何必庸人自擾,真心也好,假意也罷,她這後半生隻能伴他左右,喜怒嗔癡因他而生、因他而滅。

一間小寺坐落于山頂,裴靜文拉着蘇勉跨過被風吹日曬侵蝕的腐朽門檻,一座大銅鐘懸挂右手邊的簡陋亭中。

裴靜文瞥了眼粗壯的鐘杵,繞過庭院中的香爐來到正堂。正堂隻供着一尊泥塑觀世音菩薩,一個老僧有條不紊敲打着木魚。

聽見腳步聲,老僧睜開眼睛,波瀾不驚地瞧了眼身着華服的年輕男女,雙手合十念了聲佛号,老邁的身軀離開蒲團站了起來。

“窗下桌案上的香燭兩位施主可自取。”老僧從兩人身旁走過,“寒寺簡陋,無素齋招待兩位施主,倘若施主不嫌棄,還請飲一碗山中清泉。”

蘇勉雙手合十,颔首道:“有勞住持。”

裴靜文正對寺門,目送老僧步履蹒跚地走進右手邊最外面那間禅房,随後如那日在大慈恩寺中一樣,轉身打量手托淨瓶,五官已變得模糊不清的菩薩泥像。

蘇勉從桌案上取了六支香返回女郎身邊,把其中三支遞了過去。

遲疑片刻,裴靜文接了香拈在手中,打量持香對菩薩像躬身三拜的蘇勉,好奇道:“你信佛?”

蘇勉的回答幹脆利落:“不信。”

裴靜文訝然道:“不信你還拜?”

蘇勉走上前把香插進香爐,輕笑道:“你也不信,為何那日在大慈恩寺中,還是對着大雄寶殿拜了三拜?”

裴靜文理直氣壯道:“想許願,總要給佛祖一點好處吧!”

蘇勉笑問:“那阿靜當日許了什麼願?”

裴靜文仔細想了想,回答道:“大概就是國泰民安、風調雨順之類的吉祥話。”

蘇勉調侃道:“我竟不知阿靜還有此等慈悲心懷。”

老僧送來兩碗滾開的清泉水,便又離開供奉菩薩的正堂,右手抱着一疊土陶碗,左手拎着水壺,挨個為蘇氏親衛和婢女倒上開水。

阿彌陀佛,衆生平等。

穿過正堂便是觀景的好去處。

裴靜文随手将滾燙的水擱在石闆搭成的桌子上,俯瞰山寺後坡漫山遍野似烈火般綻放的朵朵紅梅,心中頓時洶湧澎湃,情不自禁輕聲吟誦。

“看萬山紅遍,層林盡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鷹擊長空,魚翔淺底,萬類霜天競自由。怅寥廓,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

蘇勉笑道:“問蒼茫大地,誰主沉浮?此句帝王氣之重世所罕見,阿靜可真是敢說。”

“當年他老人家望秋景而作此詞,是何等豪情壯闊,銳意進取!”裴靜文糾正青年的錯誤,“此句作者不是帝王,而是推動我的祖國和人類社會向前發展的偉大領袖,把他和帝王扯上關系是對他的亵渎。”

手背貼上女郎的額頭,蘇勉揶揄道:“沒發燙,怎麼又說胡話?”

裴靜文沒有說話,表情極其嚴肅。

蘇勉收起戲谑姿态,若有所思地遠眺連綿山巒,獵獵狂風像刀一樣刮過大氅下的胭脂色圓領袍,聽得人心驚膽寒。

他四歲開蒙,自幼習讀經史子集,大魏周邊藩屬國乃至往日的安西都護府以西之國,不說了然于心,也都略知一二。

可他卻從未聽過共和國。

端看女郎提起她的國時,内心深處油然而生的自豪,那是隻有強盛國度才能培育出來的不會彎曲的脊梁。

共和國真如裴允所猜測的那樣,僅僅隻是西南深山裡的一個小部落嗎?

如若不是,她的國到底位于何方,是否會成為大魏勁敵,而她是否又是共和國派來混入皇朝刺探情報的細作?

思及此,他用餘光瞥了眼把注意力重新放在爛漫山花上的女郎。

嗯,不太像。

裴靜文不是蘇勉肚子裡的蛔蟲,無法得知他此刻在想些什麼,不動聲色瞟了眼一絲不苟的青年,隐約窺視到他深沉的内心。

她是不怕的,也沒什麼好怕的。

隻要她逐漸被他所“掌控”和“馴服”,男人的劣根性驅使,他大概很樂意豢養她這樣一朵尖刺軟化的“嬌花”。

像有病似的。

兩人心思各異,半晌無話,直到身後傳來一道沉穩緩慢的腳步聲,兩人同時轉身。

來人語氣頗為意外:“裴先生,蘇将軍?”

裴靜文驚喜道:“蕭郎君,好久不見。”

蕭淵再向她拱手一禮,哂笑道:“風陵渡口一别,裴先生不曾再見在下,在下卻是見到過裴先生。”

蘇勉叉手還禮,興味盎然道:“原來兩位竟是舊識。”

這話帶着酸味,裴靜文聽出來了,蕭淵同樣聽出來了。

視線不露聲色地在并肩而立的年輕男女之間梭巡,青年漫不經心問道:“裴先生今日可是來為林郎君祈福?”

果然,女郎身邊的男人臉色微沉。

蘇勉一直不肯告訴她林三的情況,不過既然他敢撕破臉,就足以說明他認為林三已成死灰,再無複燃的可能。

還有他那句“林二廢了”,裴靜文隐約猜到幾分,仍是帶着希冀問道:“聽說林三在宮裡養傷,蕭郎君可曾見過他?”

蕭淵回答道:“有幸見過一次。”

裴靜文情不自禁往前走了兩步,雙手按着胸膛,壓抑着情緒追問:“他還好嗎?”

蕭淵長歎一聲,悲憫道:“形銷骨立,生不如死。”

他曾去明光殿探望過林建軍,腿廢了後,他再無往日意氣風發。

青年前一刻性情乖戾,砸得滿殿狼藉,後一刻便死氣沉沉,拾起碎瓷意圖自戕,吓得他和他的親衛飛奔上前,争奪間他的掌心還被割出一道血痕。

裴靜文怔怔地看着蕭淵,一行清淚沿着臉頰緩緩落下,簡陋山寺在他身後模糊。

“阿靜一哭,我的心都要碎了。”蘇勉錯身上前隔絕蕭淵的目光,掏出手帕輕輕擦拭女郎眼角淚花,“我不願告訴你,便是怕你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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