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諾剛靠近門口要出去,門開了,于是他們面對面相見。
巫諾不希望他誤會,解釋:“我的代卡落在這裡了,我來找東西。”
“找到了嗎?”梅裡不着痕迹地留意過他的狀态,問。
——離婚協議也在這辦公間裡,盡管他沒有簽字。
“找到了。”巫諾拍了拍衣服兜示意。他就杵在門口不動,直勾勾地盯着人看,梅裡直覺他有話要說,不受控地微動了動指尖。
他搭住巫諾後肩将人帶進室内去,巫諾在沙發上慢吞吞坐好,尋了個舒服的姿勢避免牽扯到傷口。
他想起要測試服從性,動唇剛要發号施令,擡眸見一杯溫水被遞在跟前。這事就這樣平靜地發生了,梅裡做這個動作好似就自然而然。
“我要喝水”幾個字便硬生生吞咽了下去。
好、好……
一級測驗端茶倒水通過。
巫諾懷着心事将水杯接過,水的溫度透過杯壁流過掌心,他淺啜了一口,摩挲着杯壁,尋思過後問:“我爸爸他怎麼樣?我很久沒有見過他了。”
“嗯?”梅裡斟酌措辭道,“鹿總師很好,看起來很健康。他也很關心你,還問了你的情況。”
“沒有别的了?”巫諾追問,“你們就隻談了這些?”
梅裡不動聲色問:“還應該有什麼呢?”
巫諾沒搭話,最初他沒有多想,隻認為是鹿天河想找梅裡關心自己的情況,但是現在變了,他想到之前梅裡從他這裡拿到了鹿天河的聯絡方式。
——梅裡沒有道理找他的父親,這毫無邏輯。
這不會平白無故的,在今天之前他們可能就已經搭上了,聊過某些事。
他想不透,猶疑過後依舊沒有頭緒,隻說:“我讀不懂你,你就像一團霧,或者是故障的程序。”
“我跟鹿總師的确有談成其他合作。”梅裡籠統地告訴了個方向,卻也說,“但我不能現在告訴你。”
——他找鹿天河複刻滄瀾艦是别有用心,是複仇的一環。
“好吧。”巫諾也不多問,轉而道,“看來你們是簽了協議的。但是如果你還記得的話,我們也簽過一份協議——你同意會答應我三個條件,可是你騙我。”
他已經将三個條件滿打滿算地用完了,第一個用來找鹿天河的聯絡方式,第二個要航艦的權限,而第三個要求……
他在最後留下的那封信裡寫:請不要追及或者攔截我。
他将兩個條件都用在了逃跑上,事事周全,卻功虧一篑,敗于銀尾。
“你根本就沒有做到。”巫諾不鹹不淡,指責他。
而梅裡更利落:“我做不到。”
——銀尾的身份一出場,就注定他做不到了。
如果巫諾隻是單純的銀尾,是星獨殺害鹿商白的幫兇,那麼一定會被他親手送進墳墓。但如果是現在這樣,自己被反噬,卻也做不到眼睜睜地看着巫諾潇灑遠走。
巫諾睨向窗外,布烈文的天色已完全黯淡下來,蒼穹暗紅。他将視線收回,揚了揚唇角出聲:“我是一個明算賬的人。”
他繼續對服從性進行施測,道:“交易官最擅長利益的權衡,銀尾絕殺将你我的協議打破了,我要求再追補第三個條件,這不過分吧?”
“你應得的。”梅裡不假思索,應他。
巫諾挑眉看他:“這麼幹脆?不多考慮考慮嗎?我的條件可不好補。”
梅裡将他掌中發涼的水杯抽走,強調:“有前提——在我能力範圍之内。”
那份條件協議,在鹿商白身份揭開的一刻就已經失效了,他答應他的要求,不限于第三個。
巫諾卻反而陷入沉思,他設計的服從性測驗好像沒有意義,因為梅裡沒有反駁過什麼,如果端茶倒水是順手的友好,那麼追加一個條件也可以這樣輕松麼?
“梅裡。鹽津梅子很好吃,謝謝你。”于是在短暫的沉默過後,巫諾漠然地凝視他,他的口吻冷淡,“所以你到底做了多少對不起我的事?”
梅裡:“怎麼說?”
巫諾向後仰躺在靠背,他翹起二郎腿,透徹清亮的雙眸微微眯起,掠過考量的神色,也彰顯睥睨,盡管這睥睨不針對任何人。
他又恢複了鹿商白的姿态,他天生頑劣。
巫諾不經心地哂笑了聲,道:“隻有心懷愧疚的男人才會獻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