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手和牆壁構成的夾角裡站着一對靠在一起黏黏糊糊地說着悄悄話的年輕男女,時缈對這種場面沒有任何興趣,微微偏過頭從他們身側繞過去,沿着來時的路線原路返回。
終于在那對情侶離開了她的視野範圍内,時缈才終于收回了無處安放的視線。
下一秒,出現在她視野正前方的,先是兩條筆直的大長腿,那條工裝褲對時缈而言非常眼熟,沿着褲縫看上去,是一隻垂在身側的手,手背筋絡微微突起,指縫之間還夾着一點猩紅。
見她看見自己,那人将自己手裡的煙按滅。
狹窄的過道因他斜倚的姿勢占去了一多半的空間,時缈微微挑了下眉,停下腳步同那隻手的主人對視兩秒。
見對方沒有給她讓路的打算,便側過身,打算從他面前擠過去。
誰料被人長臂一伸,攔住了去路。
“找我?”時缈仰頭。
許鈞聞一手搭在扶手上,黢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卻沒有說話。
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夾雜着煙草味四散在空氣裡,順着時缈的呼吸,被她吸進身體裡。
尼古丁殘留的氣味與她的身體産生了不可名狀的化學反應,像有一簇小小的火苗,在她的肺部燃起,将她身體中的空氣和血液一同蒸發,然後再随着她吐氣的動作鑽出來,與他的氣息混合在一起。
小舞台上似乎有新的樂隊登場。
和許鈞聞的風格不同,對方似乎走的是爆炸金屬搖滾的狂野路子,巨大的鼓點聲震耳欲聾。
可偏偏,時缈還是能夠清晰地聽見自己呼吸的聲音。
真神奇。
時缈以為他是因為酒吧的音樂聲太大,沒聽見自己剛才的話,耐心地又問了一句:“找我有事嗎?”
許鈞聞仍是隻看着她,沒有開口,眼神卻專注在她身上,仿佛要形成一個漩渦,将她整個人全部吸進去。
這人又在搞什麼莫名其妙的東西?
時缈原本就不是個十分好脾氣的人,兩次問話得不到回答,擡手就要推開許鈞聞攔住她前路的胳膊。
“哎——”
一個聲音從許鈞聞的身後傳來。
“找你半天了,你躲到二樓來幹什麼?”
是汪樂找了過來。
雖然時缈的個頭不矮,但比起許鈞聞還是差一截的,加上她為了跳舞常年控制體重,因此許鈞聞的身形恰好将她遮得嚴嚴實實。
汪樂并沒有看見她,一邊走上前拍拍許鈞聞的肩膀,一邊像個操碎心的老媽子似地碎碎念:“你那點酒量你自己還不清楚嗎?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平時不是從來不喝顧客點的酒嗎,今天破例也就罷了,一破還就直接破的是‘曠野枯潮’,我是不是還得誇你一句‘英雄好膽量’啊?等會兒要是被放翻了别指望我把你扛回宿舍啊。”
時缈推開對方的動作頓了一下。
她聽見了什麼?
這人該不會一杯就倒吧?
不會吧??
時缈下意識後退了一步,目光狐疑地落在許鈞聞身上。
這麼一說——
他看人的眼神确實和之前打照面的時候比起來要僵硬一些啊……
所以,許鈞聞可能不是因為音樂聲太吵而沒聽見她的話,而是因為喝多了反應和感官都變遲鈍了?
“啊,學妹。”
汪樂搭上許鈞聞的肩,将他撈到自己身前,視線這才越過許鈞聞的身影,看見了時缈。
汪樂不知道許鈞聞今晚在想什麼,但此刻他福至心靈地産生了一個直覺般的念頭——剛才許鈞聞逞能硬喝的那杯酒,應該是這個姑娘送的。
好好好。
合着是在漂亮妹子面前裝了個大的。
汪樂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時缈。
同時,他也有些心虛。
他兄弟剛在台上裝了一波,這會兒搞不好就被他原地拆台了……
他該不會搞砸了點什麼事兒吧?
汪樂試圖彌補:“那什麼,剛才,今天晚上吧……”
時缈點點頭,以為汪樂是擔心自己将這件事說出去破壞他們樂隊在小迷妹們心裡的形象,擡手了然地比了個“ok”的手勢:“放心吧,我也是剛剛才來,什麼都沒聽見。”
??
汪樂愣了一下,還沒想好怎麼把這個場面圓過去,時缈就已經朝他笑笑,從他撈過許鈞聞後走廊空出來的間隙處擠出去,溜走了。
等等啊妹妹!
我還能解釋一下的啊!!
你别走得這麼快啊!!!
*
想起自己當初無意中撞破了許鈞聞的“秘密”的場面,再看了眼如今面不改色地在鏡頭前以“酒精過敏”作為借口躲酒的當事人。
時缈仰頭喝了一大口啤酒,以其他人各自交談的聲音作為掩護,壓低聲音故意問他:
“你真的酒精過敏啊?”
許鈞聞偏頭,要笑不笑地看着她:
“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