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陳旭顔是被一陣劇烈的頭痛鬧醒的,下巴底端不知有什麼東西搔得他癢癢,他伸手撥弄,沒兩下又重新回到原位。
費力睜開眼睛,低頭看去——淩亂的、毛茸茸的發絲偎在自己頸間,中間一個小巧的發旋。
肩窩處還有溫熱的呼吸。陳旭顔的整個身子,随着他意識清明的一瞬間,跟着頭皮一起麻掉了。
...
“喂,你說這次我染個什麼顔色,才能在年會上豔壓群星,一騎絕塵呢?”詹小寶搖頭晃腦地捧着一本色卡到他面前,請他幫忙挑選。
“别染了吧,對頭發多不好。”他皺眉道。
“沒事兒啊,我定期做護理,發質杠杠的,”詹小寶不以為意,“哎呀你快選!”
他低頭翻了翻,看到一個當季潮流推薦,伸手一指,“就這個吧,你皮膚白,應該很襯你。”
...
而現在、此刻、當前,這紅中透紫的火龍果發色,這樹袋熊一般纏繞在他身上的人,不用猜都知道是誰!
最最最關鍵的是,他能感受到,他們倆居然都□□,就這麼坦誠相見地睡在一起了!
雖然他們以前也總是一起睡,詹小寶也老是睡着睡着就迷迷糊糊把他當成玩偶抱,但起碼衣服都是好好穿在身上的。
這他媽也太過暧昧了吧!
房間裡飄散着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随着海水的潮氣、空調的冷氣不斷翻湧,悶悶地很難受。
宿醉過後短暫的大腦空白開始被昨夜的情景碎片填補,斷斷續續的,但足以讓他在0.01秒内迅速推開身上的人,從床上彈射而起,然後一個不小心翻滾到地上,膝蓋撞上櫃子腿。
“嘶!”陳旭顔捂着膝蓋坐起來,擔憂地看向床上的人。
這一系列響動倒是沒弄醒詹小寶,他隻是調整了下姿勢,從側身改成平躺,露出頸部和胸前的一堆紅印子,紅發散亂地蓋在臉上,嘴唇也殷紅地不像話。
陳旭顔徹底崩潰。
結合部分記憶和這副場景,用腳指頭想也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居然,跟一個男人,睡了!
這個人還是他的同事、他的搭檔、他最好的朋友!
怎麼辦怎麼辦?
昨晚是怎麼開始的,誰先開始的,他已經記不清了,好像是自己喝醉了酒,詹小寶把他帶回來...然後...
又一陣頭疼襲來,陳旭顔被迫中止回憶,不得已手忙腳亂地站起來找衣服往身上套。
這時,一陣“嗡嗡”聲響起,陳旭顔往地上一看,原來是詹小寶的手機在震動。
詹小寶還是沒醒,陳旭顔在考慮要不要叫他,但一方面又擔憂——他醒了之後怎麼辦,該怎麼面對他?
他狂抓頭發,想把所有亂七八糟的事情理清楚,卻還是一點頭緒也沒有...
手機還在兀自響個不停,他煩躁地坐到地上,餘光瞥見來電顯示的備注——童童。
陳旭顔皺了皺眉,然後不知出于什麼心理,把手機拿來,點了接聽。
“喂,寶貝,起床了沒?怎麼樣,昨晚戰況激烈不?那個大冰塊是不是被你拿下了?”肖童語速很快,聲音聽起來很興奮。
陳旭顔沒回話,臉色漸漸沉了下去。
“喂,怎麼不說話?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怪我昨天沒去幫你?嗐,那還不是為了給你倆制造獨處機會嗎!年會、醉酒、同處一室,啧啧,得償所願了吧,你的帥哥集郵履曆上可以添上精彩的一筆了!”
陳旭顔緊攥着手機的指節已經泛白,肖童還要再說什麼,他率先開口,一字一句加重語氣問道:“什麼叫得償所願?帥哥集郵又是什麼?”
“卧槽!”對面驚呼一聲,忙挂掉電話。
陳旭顔緩緩放下手機,再去看床上酣睡着的人,目光已經從剛才的擔憂變成了陰晴不定,仿佛在醞釀風暴。
本來還擔心是自己喝醉酒之後強迫人家,聽肖童的意思,這倒像是詹小寶故意的?
他怎麼能這麼胡來?!
陳旭顔随手抄起一個枕頭,往詹小寶臉上擲去。
詹小寶在睡夢中突然被砸,驚得哼叫一聲,迷迷瞪瞪睜開眼睛。
撥弄開枕頭,看到陳旭顔那一臉怒容的一刹那,他心裡隻有一個聲音——完了!
時間回溯到昨天夜裡,那啥完事兒之後呢,陳旭顔漸漸睡過去了,詹小寶雖然累的筋疲力竭,但意識還很清醒。
倆人在一張床上滾,陳旭顔因為沖過澡,全身衣服都濕透了,再加上出汗什麼的,那張床的被褥徹底濕了個底掉,不能睡人。
詹小寶于是又使出九牛二虎之力,拖着、抱着把陳旭顔挪到另一張床上,也就是他現在睡的這張。
再看對面,一片狼藉,簡直是赤裸裸的“罪證”!
詹小寶一邊喘着粗氣,一邊強迫大腦運轉——就休息十分鐘,十分鐘之後開始收拾殘局,然後自己躲到肖童房間去睡,陳旭顔不記得最好,如果記得就騙他肯定是在做夢,畢竟“我昨天根本就沒回來!”
多麼完美的計劃!
然而一休息就他媽的休息出事兒來了!十分鐘不到他就睡得跟死豬似的!結果就造成了現在的尴尬局面。
詹小寶真是氣得想抽死自己!
他偷瞄着陳旭顔鐵青的臉色,撐着胳膊小心翼翼從床上坐起來,靠在床頭,又拼命把被子往上拽,整個人縮在裡面,隻露出半張臉,跟做錯事怕家長罵的小朋友一樣。
陳旭顔哆嗦着嘴唇開口,手在空中無措地比劃:“昨晚...我們...”
“我們沒怎麼!”詹小寶搶道,眼神閃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