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據名冊上登記的地址,指引福山率先到了一戶人家。被重點關注的浦野與早也分别在第三個與最後一個——早野所留的地址在另一個商圈後的偏遠别墅群,是今天所有目标中最遠的。
不過這樣也方便提前了解賓客對早野的印象,以便于到時候對問題做出合适的改變。
“早野?啊,他家那個病怏怏的小姐……早野小姐昨晚幾乎一直在桌子邊坐着,就是在藤本社長講話之前——後來為了聽藤本先生講話我去中間,就沒注意了。嗯?人嗎,有的,她有和另一位小姐聊天——那位我不太熟,背景是怎麼樣的需要問藤本社長吧。嗯,對,是生面孔。”
“你是說早野奈美小姐嗎?是的,之前在其他宴會上見過她幾次……唉?反常嗎?我想想,她最近生病了算嗎?嗯,其他的沒有……她之前也很喜歡靠在桌旁,不是很喜歡社交。上次見她?半年前吧。昨天聚會後面沒有注意她啊……發生什麼了?我記得她不舒服提前去休息了,是中途出了什麼意外嗎?”
“這樣看來和昨晚在樓下的詢問完全一樣啊。”福山對着本子上新增的兩端記錄撓頭,“接下來就是重點的那位了吧?前面兩人完全不清楚浦野結夏是什麼人,前輩,她的軌迹查出來了嗎?”
“要明晚,最近來日本遊玩的人很多,入境和航司都有心無力。”志水同樣在整理剛剛的詢問,“福山,你動的手腳要是能派上用場就太好了。”
“……嗚哇——”
“雖然才相處這幾個月,但是我還不清楚你?”志水笑罵,“剛剛都是我在問,浦野結夏就交給你了——你特地向萩原取經了不是麼?那家夥可是把我們公安的幾個女警哄得一心一意,勝田警官對他可是百般稱贊呢。”
“志水前輩是在嫉妒萩原前輩嗎?”福山啟動車輛,被志水用指節重重地敲了一下頭。
“我明明在表達期待!快開車!”
“惱羞成怒……嗚哇,我不說了。”福山看志水有些惱怒地扭過頭去,笑得滿足,“志水前輩好有意思啊——”
“我唯獨不想被你這麼說。”志水顯然習慣了,“高須之前可被你折騰得不輕,還有成田……真沒想到今年招進來的新人會是你這樣的。”
“謝謝前輩誇獎!我會繼續努力的!”
“不要往奇怪的方向努力啊……啊,左轉,然後準備停車,前面居民區就是了。”
福山将車停在便利店門前。這是一片有些年齡的居民區,雖然距離車站和超市都不太遠,但是勝在安靜。兩個優點加持下購入的資金也不菲——來自剛剛志水提到的成田正利的科普。成田與房地産打交道多,幫助兩人确定今天目标時順口提了一句。
“真是有錢啊……放心前輩!我不會直接說的!”福山注意到志水的視線,豎起大拇指。他捏着本子,長長吐出一口氣又深深一吸,屏着氣按響了門鈴。
等待幾秒後,門鈴響起接通時的沙沙響聲,然後是一個懶散的女聲:“誰——嗯?”
志水擡頭,對上屋檐下的攝像頭,禮貌地微笑。
“打擾了,浦野小姐,我是福山。”福山全神貫注盯着門鈴的音響,含情脈脈,“昨晚的事情我們警察有了一些眉目,需要進一步确認一些信息——請問你方便見我們嗎?不方便的話,可以留個合适的時間嗎?因為想要問的東西有些雜,當面詢問可能才問得清。”
“啊——方便的,可以,稍微等幾分鐘嗎?”浦野結夏聲音有些慌亂,“那個,至少讓我稍微整理一下自己,我原本沒有見客的打算……”
“當然,浦野小姐。是我們來得太過突然。感謝你願意接受我們的詢問。”
福山腦子裡循環着敬語,說出來時流利沒有卡頓。等對面挂斷後,他轉過身,得意地對着志水比了個拇指。
然後被志水用兩隻手夾住腦袋,掰向攝像頭的方向。
福山沉默了。
他幹笑兩聲,輕咳一聲,恢複到從容的工作狀态。
末了不忘對攝像頭微笑……雖然他這麼做時,聽見了志水前輩刻意沒有壓低的笑聲。
五分鐘内,披散着頭發的浦野結夏紅着臉打開門。
“福山警官,你好。這位是……”
“這位是我的前輩,志水警官。我們一起來做一些情況的調查。”福山微笑,“請問方便讓我們進去嗎?”
“——當然。”浦野結夏向内伸手,做了個邀請的動作,“有些亂,我也才回國不久,還請兩位多擔待。”
浦野結夏穿着得體的家居服,隻一撇質感就知價格不菲。她引導兩人坐在沙發上,詢問後給兩人各倒了杯咖啡。她不安地撫着自己手中的杯子,肉眼可見的緊張:“那麼,二位是來問什麼事呢?”
“浦野小姐,十分抱歉,昨晚我沒說清楚,其實我是公安。”福山臉上帶着歉意再次出示了證件,志水同樣放下自己的警察證,視線沒離開過浦野結夏。後者掃一眼确認了上面的字,就疑惑地蹙眉。
“好的,我明白了……那麼,公安找我有什麼事嗎?昨晚福山警官你應該問得差不多了吧。”
“我們走訪了幾家,還想再找你确認一下早野小姐——早野奈美的情況。”福山說,“她可能和藤本社長委托我們的事情有關。”
志水用肘部狠狠拐了一下福山,這個後輩依舊滿臉笑容。
“……恕我冒昧。”浦野結夏欲言又止,“公安原來是可以被委托的嗎……?”
“當然。浦野小姐以後如果遇到威脅可以找我——這是我的電話。确認情況後,公安會保證你的人身安全。”
無視志水瞪得越來越大的雙眼,福山寫下一串數字,遞交給對面的女性。浦野結夏接過後放在桌上,猶豫了一下,輕輕點頭。
“請問吧。隻是我和早野小姐是昨晚才認識的,可能不能提供多少有用的信息。”
“您願意回答就已經是對我們莫大的幫助了。”福山笑着說,翻開了本子,“我們需要先了解一些基礎情況——浦野小姐是什麼時候回日本的呢?”
這個女性的備案是日本國籍。
“前天。”浦野結夏輕輕說,“因為飛了許久的國際航班,我這兩天還在倒時差,有些精神不濟……抱歉。”
“完全沒關系。那麼,怎麼會回來的第二天就去藤本社長舉辦的慶功宴了呢?”
“他的邀請函寄給了我姐姐,姐姐在我落地後才想起來跟我說這個事。因為她一早就答應會赴約,所以我就替她去了。”
“您的姐姐是……?”
“啊……我的姐姐是溫亞德,克麗絲·溫亞德。”說起這個名字,浦野結夏看上去還有些不好意思,“在美國那段時間我就是和她住一起。”
志水假裝記錄,手已經在手機上敲得飛起。
哪個克麗絲?哪個溫亞德?
“好的,感謝您的配合……然後就是我剛剛提到的早野奈美小姐。您是怎麼和她認識的?”
“我進場後,因為周圍沒有熟悉的人,于是就走到了桌子邊想要先喝杯水放松一下。早野小姐當時坐在旁邊,看起來不是很舒服,拜托我幫她拿了下水杯,于是就交換了名字。”
昨晚才發生的事情印象實在是太過深刻。浦野結夏說起來幾乎沒有絲毫停頓,一氣呵成。
“您一直和她在一起嗎?”
“就像我昨晚說的,前半部分時間是一直在一起的……中間她讓我陪她出去洗手間,後來一直沒出來。我等了她好久,最後就自己回會場了。”
這一點前兩人有提及。
她們告訴志水,中途早野小姐不太舒服,找這位不認識的小姐幫助她出去後就先到樓下的房間休息了。早野居然沒有告訴她嗎?
“早野小姐因為太過難受,找人幫助她到樓下房間休息了。或許是沒注意浦野小姐你在補妝,以為你先行離開了吧。”福山打了個圓場。浦野結夏一愣,眼底迅速湧上不安。
“是我的疏忽,我不應該離開她那麼久的,明知道她不舒服……我,我不應該埋怨她。她怎麼樣了?好些了嗎?”
“嗯,散場前司機來接她了,應該好多了。”福山面不改色,“剛好稍後我和志水警官還要順路去看看早野的情況,到時候給你發消息說說她的現狀怎麼樣?”
“如果可以的話就太好了。”浦野結夏眉目舒展,“還請替我傳達歉意——不對,我一定要登門緻歉。能麻煩你們在征得她的同意後給我她的地址嗎?”
“當然。”福山在本子上寫下一筆,“雖然可能有些殘忍——但是今天您有記起别的奇怪的人嗎?就在等滅掉的前後時間。”
這句話像是點燃了引線。原本平靜的浦野結夏立即顫抖起來,臉色慘白:“……抱歉,我沒辦法控制住我自己——昨晚的已經是我記得的所有了,實在是非常抱歉……”
“不不,這對你本身就是傷害,謝謝你願意回想。”原本閑在閑在一邊的志水也不得不放下本子,加入安撫的隊伍,“沒關系浦野小姐,現在很安全——這裡現在有兩位公安警察,而真相很快就會水落石出,還請放心!”
“……真相出來後能跟我簡單說說嗎?講我能知道的就行。”浦野結夏抓着自己的手臂,擡頭看半跪在她面前的兩個公安。這就不是福山能随便許諾的了。他看向真正主事的志水。
志水對上浦野結夏恐懼的眼神,點點頭。
“我們會這樣做的。今天感謝你的配合,浦野小姐。”福山笑着說,“最後還有個請求。昨天的犯人擊碎燈泡時,子彈上似乎沾染了些物質——當時玻璃碎了,我們沒能從空氣中收集到足夠的檢驗物質。我記得你站在下面,身上有碰到碎玻璃,請問你方便将昨晚的禮服借給我們進行檢驗嗎?我們會在檢驗完成後原樣奉還的。”
“衣服和碎玻璃……?”
浦野結夏喃喃道。想起昨晚随時可能被子彈擊中的情形,她臉色更白。福山心道不妙,連忙補充:“這都是——都是為了你的安全,浦野小姐。有任何物質我們都會聯系你——沒有問題我們也會聯系你!這是隻有你能做到的事情,浦野小姐!拜托你了!”
“……”
浦野結夏慢慢站起身:“我的禮服剛好沒來得及洗,二位稍等。”
志水與福山對視一眼,後者明顯地松了口氣。
顧忌着這是别人家裡,兩人沒說話。不一會,浦野結夏抱着疊得整整齊齊的衣服走出,找了個紙袋裝好,将其遞到福山手上。
“那個、早野小姐的情況……麻煩發信息給我吧。”浦野結夏疲憊地說。福山與志水答應後再三道謝,離開了這間房子。
上車後福山沒急着開車。他戴上手套,拿出裙子仔細檢查,在側邊找到了一個小黑印。
“确實是昨天那件,這下就可以送去做硝煙反應了吧?”福山把衣服裝回袋子裡。志水翻着後輩的筆記本,眉頭緊皺。
“我也沒辦法啊前輩……昨晚已經問過了好些東西,今天如果不找個好方法她不會說的。”福山系上安全帶,志水颔首。
“你幹得不錯,超乎我的意料。”
“——哇!前輩!”
“快走了。”志水揉着額頭,“安慰女人真累……早點問完早點結束!開車!”
他擡手幫福山調整了後視鏡,順手把袋子放到後排。後面的座椅上已經有了兩個袋子,都是兩人迂回得來的衣物,要一并送檢。
剩下的再沒有什麼值得注意到地方。剩下六個人離早野奈美和浦野結夏都有些距離,能記得看見過這兩張臉已經不錯。第八人——昨夜浦野結夏描述了外貌的人,說自己确實在離開會場去洗手間時見到了紅着眼睛返回的浦野結夏,她獨自一人,和一開始一樣整潔。
“謝謝。”
告别第九戶人家,天已經黑了大半。來不及喘口氣,兩人立即驅車前往最遠的早野宅。經驗豐富了不少的福山自告奮勇要打頭陣,上前按響了門鈴。
開門的是早野家的管家,對這兩個不速之客依舊保持着禮貌與風度。
“找小姐?”管家疑惑地問,“是有什麼事牽連小姐了嗎?方便告訴我是哪方面的事嗎?”
“啊,是昨晚藤本社長舉辦的慶功宴。”福山解釋,“因為早野小姐在場,想要找她詢問一下當時會場的情況。”
“兩位先生還請别說笑了。”管家笑着說,“小姐昨晚八點就睡下了,已經三天沒出門了,還在重感冒呢——她怎麼會出現在藤本工業的慶功宴?二位一定是認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