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朱點點頭,看他們急匆匆離開。
黃泉之上,白衣陰官小聲問道:“神君,那公主既然已經成仙,已不會再被生死所困,看您今日,為何要隐瞞她兄長之事?”
身前的青年擡手接住一捧青黃鬼火,分明舉止端方,是那副不近人情的樣子,卻溫聲道:“天規所言,飛升者不可再回頭看那塵緣往事。她才成仙,若是因此有了心魔,于修行不利,更易成為命中劫數……嘉钰太子,于她而言,是至親的親人,本君亦不想她為兄長再憂懼傷神。若是日後能順利撥回時間,吾也希望她能見到一個健康順遂、安康喜樂的兄長。”
白衣陰官颔首表示理解,又欲言又止勸道:“雖說神君神力磅礴,可黃泉之上的鬼火,這般喂食神力,頗為浪費啊。”
可不是,兩位陰官頗有些羨慕看着那熒熒鬼火,這一路上受着神力的喂養,火苗都大了許多。
天生神軀的神力,無論是對三界中誰來說,都算得上是延年益壽的大補之物。
“過滿則溢,過圓則虧,于吾而言,這無盡不竭的神力,有所不同。”
宸绛淡聲道,而後望向前方橋頭水霧遮掩的身影,回眸問道:“可是此處?”
陰官将船靠岸,而後颔首引路:“正是此處,那便是此前所說的殘魂了。”
“我等将他接引至這橋頭,因無法核實其身份,便借這處讓他停留。”
那殘魂長久留在地脈之中,便是酆都城中微弱熒光的鬼火也難以目視,眼上蒙了層霧青綢緞用來遮光。
他長久地停駐在橋上,維持着生前的身形,不算健碩卻也可看出寬肩窄腰的身形來。
魂魄撲朔,右手微微擡起,似乎生前握着什麼東西般。
“他……他的左肢呢?”
這人的身份,似乎不必再去追尋了。
與旭泱幾分肖似的骨相,與那嘉钰太子離世時的年歲相符。
“……那蠱蟲頗為蹊跷,雖會蠶食人魂的精魄,卻似乎不會導緻形體殘缺。”陰官猶豫說出這話,亦是不忍偏過頭去。
宸绛輕歎道:“如此,那便是他生前便被砍去了左肢。容本君起陣問詢。”
青年與殘魂對向而立,陰官走到河岸邊緣,離開陣法範圍。
并指垂眸,唇瓣開合,指尖琴弦化作一架完整的古琴來,琴弦波動,曲調清雅悠揚。
風起,橋邊黃泉河水頓生波瀾,有河水卷起浪濺到紅豔的曼珠沙華上,花朵晃動不止。
橋頭殘魂形單影隻,似是不受陣法影響。
他擡眸望向岸上徘徊的兩名陰官,指尖樂音停止,而後起身拱手行禮道:“魂魄損毀太過嚴重,無法啟用尋常的問詢法陣,還需二位護法,助吾觀他彌留的光景。”
陰官上前幾步,在陣法之外遙遙行禮示意。
“還請神君放心,千萬小心行事。”
宸绛這才将古琴化作流光的琴弦,走至殘魂右側,與之并立,琴弦随心而動,纏繞至兩人尾指。
“日照無形,與君同承;風華萬載,為吾追蹤;若爾有憾,納吾入夢!”
兩指之間的琴弦光芒乍現,兩道身影同時單膝及地,琴弦抖動,黃泉的半空之上,有枯黃的宣紙如畫卷般鋪展開來。
簡易營帳中,燭火搖曳,手中狼毫蘸墨,小心在紙箋上寫下:……若本宮力有不逮,還望宗門挽雲國于災禍。
視線變高,這人起身從行囊中找出一方絹帛,低聲道:“這絹帛不怕浸濕,亦不怕火燃,應當可以送到他手上。”
他又重新走到桌案前,欲要坐下。
帳外有身影走近,放低音量道:“殿下,您所說之人,方才出現在了獵場之内。”
絹帛依舊幹淨無字,被疊得整齊,連同紙箋一同收在衣襟之中。
“好,帶本宮前去。暗衛可安排妥當?不可走漏風聲。”聲音清越沉穩,他起身離開營帳。
獵場之上,因世家大族受邀者衆多,侍衛随從亦是安排合理,并無大型猛獸出現在獵場中的可能。
他馭馬跟在那親衛身後,警惕得看向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