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大了……”喃喃自語,“竹韻你瞧,多像啊。跟婉婉那時候,一模一樣。”
燈火幽幽,她眼眶通紅,“是啊,多有咱們姑娘的風姿。您是想她了。”
安老夫人垂了眼,她長呼一口氣,擡臂握上竹韻的手,唇角揚起一抹釋然又悲戚的笑,“自己想想就行了。”
“吱——”侍女打開房門,待姜枕兩人進去,又緩緩合上。
這是間不論誰住都合适的廂房,與園内其餘任何一間都一樣,雅緻,規矩。
觀槿閣,閣如其名,庭下,木槿長得繁茂。春去秋來,朝開暮落,無窮無盡,生生不息。
房内的布局沒怎麼變,除了桌上的花瓶茶具,還有床簾被褥之類的。
“小姐,咱明天什麼安排?”阿笙打開櫃門,将衣服一件件整理好。
姜枕正安頓着其餘的行李,聞言,手中的活停了片刻 “嗯…先找母親的畫軸,正事要緊。”
姜枕覺得自己大概是知道那畫軸在哪的,幼年在這兒小住時,曾問過外祖母身邊的竹媽媽,想去看看母親住過的地方。竹媽媽帶她到了院後專門擱存物件的地方,告訴她母親留下的東西都在那房裡,自母親離家後,外祖父母将她那間房重新改了,做了客房,同府内諸多房間一樣,沒什麼可看的。
她又跑去問外祖母,可外祖母也這樣說。
當然照她性子,她才不信。直到後來,她或光明正大,或偷偷摸摸的進了這府裡包括外祖母卧房所在的所有小院,都一無所獲,這才死心。
她後來自嘲,也對,她當時到南安不過十歲,而上一回見母親——尚滿五歲。
連她的模樣都不知道,就算已經找到母親住過的房間,呵,能認出就怪了。
“難為你,這麼冷的天還跑來請安。挺好,規矩了,也沉穩了,比你母親好。”
第二天,姜枕還是依時辰來向安老夫人請安。雖然北疆那邊已經提早給安府遞了信,但姜枕覺得還是要親自向外祖母陳明目的,還有将祖母要她捎的東西當面交給她。
“外祖母,這是孫女前些日子在京城時給您挑的禮物。”竹韻到她座前,接過盒子,呈到老夫人面前。
“你祖母讓你帶過來的吧。”她打開盒子,嘴角了然的笑。
“……”
“軍師做的那般好,怎麼這會兒竟沒小時候會說了?”安老夫人将蓋合上,和煦平靜的看向姜枕。
“罷了,不讓你為難。既然是小輩送的,我就收下了。”抿了口茶,“竹韻,你帶她去後院那找東西吧。”
“找完東西,什麼時候走,你自己看。”将茶杯放好,安老夫人垂眼,膝上衣料的褶子,被一條條撫平……
竹韻帶着姜枕來到院後。
雖是存放雜物的小院,但卻處處被打理的很幹淨。
“當年屋裡收拾出來的東西都放在東角的那間房裡,這是鑰匙。”帶姜枕穿過拱門,順着她指的方向,枯枝交織間,便看到的那屋子的灰牆。
“多謝您。”
“不妨事,你外祖母是最愛幹淨的人,這兒雖都是放雜物的,但東西,尤其像紙卷什麼的,都會時常拿出來曬曬,存的都好,你且去吧,今日小廚司午膳做冬魚脍,記得别找太久。”
立春了,日頭卻還沒暖起來,踏着還發脆的滿地落葉,姜枕打開了面前的大門,走進母親年少十八年的記憶。
這記憶實在算不得多,沒有她設想的滿當,幾個大的樟木箱子,幾個五六層的擺的不甚滿的架子,一覽無遺,這便是所有了。
不過姜枕還是在這屋子裡待了挺久。
畫軸隻有幾卷,都是些花鳥丹青,要不是她知道這裡放的都是母親在南安時留下的東西,她甚至都要以為這是她姑母畫的,這筆觸也太像了。
她姑母姜歸錦,最會畫花鳥,好像也隻畫花鳥,姜枕認真想了想,的确是這樣,她從沒見姑母畫過花鳥之外的東西。
畫軸下邊,壓着母親的書。
“史冊……傳記……地志……策論……兵書……”
“兵書?”姜枕又往下翻了幾摞,“還這麼多。”
她又往下翻去,翻到最下邊,一摞沒名字的冊子,出現在眼前。
這又是什麼?她着實好奇。
姜枕走到窗邊,翻開書頁。
居然是話本……
她一本本翻開,市井上什麼樣的人物都有了。
其實也不全是情愛的畫本子,還有不少市上戲法手藝的冊子。
姜枕覺得這一摞應該編成集,名字她都想好了,就叫俗世奇人。
她将這些書翻了又翻,眼裡緩緩浮出疑惑。這些書不像是母親的東西,扉頁上被人畫上的那些主人公的小像,跟書中字裡行間添的了了言語,不論娟秀的字體還是下筆的力道、筆觸,應該是出自一人。
姜枕覺得這字有點眼熟,像是何時瞧見過,但左右不是安時婉的。
那這書是誰的,安時婉又為何要收起來?姜枕從沒聽母親提過她在南安時與誰關系好,也知道母親的習慣,看書由其是看第一遍,是絕對不看有筆記的書,因為這樣會影響她的思緒。
還是午膳時問問外祖母吧,雖然姜枕并不認為外祖母會跟她聊母親。
畢竟從前就不許她提。
算着時間,姜枕離開了屋子。
很顯然懷裡這幾卷畫軸裡沒有母親所指的那卷。
但她還是決定先取出來。
将東西放到觀槿閣,她快步向外祖母院子走去,她确信,安老夫人一定知道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