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驿館後,李琮栖在客堂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葉飛驚依舊是負責打點好一切。此時天色已晚,驿館内聚集了不少人。
店夥計端着各色香氣噴噴的雞魚肉菜,在客堂内來回穿梭。拾月盡量控制自己的眼睛,不去看,默默咽了口津唾。
她跟在葉飛驚身後,想着自己現在是男子打扮,就算同青衣男住一間也沒什麼的。她的包裹裡還有燒餅,等回到房間,就可以大快朵頤了。
拾月如此安穩着自己。
“三間上房!”葉飛驚對櫃台夥計說道。
三間上房?
拾月震驚,這得多少錢啊?!
她立時轉過頭去看青衣男,意在提醒他,是不是說錯了。
葉飛驚沒有搭理拾月,因為就算搭理了他也搞不明白。訂下房間後,他對她道:“過去吃飯。”
拾月:“?”
葉飛驚往李琮栖那處指了指。
拾月心驚,忙擺手拒絕,不肯挪步。葉飛驚就拽着她的包裹,給她拖帶到了桌邊,按在了李琮栖對面的位置上。
拾月再次感慨,男女之間力量懸殊如此巨大。她學了四年的劍術,武力不敵仨壯漢。
在這精瘦的小白臉面前,亦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存在,都沒看出他使力,輕輕松松地就把她拽了來。
難道自己的武藝,就隻配偷錢袋嗎?
既坐之,則安之。她要鎮定,不要被他們的身份吓到,哪怕是官。
如今已經出了熒州地界,應該不會有人知道她在京都的長升殿後院做過什麼。
被叫來一道用飯,拾月受寵若驚,思來想去,認為自己還是得表個态的。
縱使面上塗了黑粉,也到底是個臉皮薄的姑娘家,不好意思什麼貢獻沒有,就蹭住又蹭吃。
青衣男之前說留下她,是為了讓她幫忙照看黑衣男,可拾月這兩天通過眼角風悄悄觀察,覺得黑衣男除了臉色比較白,身上有淡淡的草藥味兒外,步伐沉穩,脊背挺直,屬實沒看出他虛弱來。且他長得玉樹臨風,一表人才的,她若主動上去攙扶讨好人家,是不是挺讓人丢面兒的。
拾月不好自作主張唐突下手,便在上桌後,就先對着黑衣男,表達了洗衣裳抵債的想法。
李琮栖了然,當即交代了葉飛驚,飯後把髒衣裳交給拾月。
跟一個來曆不明的刺客同桌用飯,葉飛驚心下覺得對不住王爺,可他又不懂跟啞巴交流。總歸不能一直這麼不明不白的帶着她,什麼都不做,放任她藏着掖着,更是危險。
沒有法子,隻能讓她上桌了。
好在這人尚算有自知之明,都不夾菜,單就着水吃了一碗白飯。看得出她很餓,不過用飯的姿态倒是講究,不疾不徐,櫻桃小口,細嚼慢咽,絕對不像沒有家流浪在外的孤兒。
她在說謊,昨晚他們就看出來了。不過王爺沒有追問,想必是要她放松警惕。
思及此,葉飛驚伸出木箸,給她夾了滿滿一碗的菜,又給了她一個饅頭。
“一會兒不是還要洗衣裳麼!”葉飛驚道,“吃這麼少,怕你洗不幹淨。”
“……”拾月抿了抿唇,理解了這人的舉動。
葉飛驚又要了壺酒,也有她的份兒。
拾月從前隻嘗過一次酒,覺得辛辣難喝,便未再試。可眼下,青衣男剛剛熱絡地給她夾菜,讓她多吃,她也不好轉眼就拂人家面子,隻得拿起酒杯忍着辛辣火灼之感将杯中酒一飲而盡。
酒水清澈,味道也不難聞,但是入喉即如刀割,宛若受刑。
這有什麼好喝的?難道他們不會有這種感覺嗎?
拾月回味間,葉飛驚見她杯空,又給滿上了。
也是,自己現在乃男子身份,能喝酒才正常,扭捏拒絕會惹人懷疑的。
想到這裡,拾月在碗中菜吃到一半的時候,又飲下了第二杯。
葉飛驚随即又給她倒滿,拾月在把碗中食物徹底吃光後才喝下。她沖着對面的黑衣男比劃:“不能再喝了,一會兒還要洗衣裳。”
李琮栖:“衣裳不急着洗。”
拾月比劃:“我的衣裳該洗了。”
李琮栖:“可以送你兩件。”
拾月聞言,目光移向了黑衣男的衣裳。黑綢銀線紋,精緻腰封,雖不見複雜裝飾,低調内斂,卻也能夠看出來做工精細,質地金貴。
她垂眸瞧了眼自己身上的破布,意識到她可能被嫌棄了。
“我的衣裳可以給你一套。”葉飛驚說。
他專顧着琢磨這個人了,都忽略了她的衣着,實在是太寒碜了。出門在外穿成這樣,跟流民有什麼分别!
他又大意了!
就算承王隐瞞了身份,也不該跟這樣的邋遢鬼同行。
拾月搖頭,表示婉拒。
葉飛驚卻視若無睹,他說:“今晚還是你自己一間房,不過想到你逃過一次,我有點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