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月心下一松,這不跟棋盤沒壞時一個樣。
不過很快她又感覺出不對。
棋盤損壞,怎麼能全部算在她的頭上呢?
事出危急,她也是為了保護他,而且棋盤确切無疑是被葉飛驚砍壞的。葉飛驚急躁狠厲,不分青紅皂白,還差點兒對她恩将仇報呢!
拾月抿了抿唇,見黑衣男眉目舒展,便大着膽子讨價還價,比劃道:“這是外面那人弄壞的。我拿棋盤,是為了保護你。”
李琮栖顯然沒料到她會計較這點小事。他瞧着面前的巴掌小臉兒,明眸善睐,朱唇秀眉,楚楚可人。剛剛被吓成那個樣子,哆哆嗦嗦直往他身上湊,竟還說想要保護他。不過當時她擋在他身前的動作,卻也不可否認是企望護住他的。
以為他不會武功。
現在來挾恩,又是圖謀為何?
難道就為了計較棋盤不是她弄壞的麼?
李琮栖直白問道:“你為何要護我?”
拾月赧然,抿了抿唇,比劃:“我會一點武功。”
李琮栖:“很厲害麼?”
拾月搖頭,如實交代:“不是很厲害。”
“同不會武功的人比,應該算有一點點厲害。”
李琮栖微一點頭,像是信了她的話,悠悠說道:“棋盤當然是外面那人弄壞的。”
語畢,靜靜看着她,在等她的下文。
然而拾月這廂重重松了口氣,淺淺地對他展露了笑顔,隻為沒有增加債務而欣喜。
李琮栖失算了,沒有等到小啞巴和他談條件。或許她跟今日的刺客是一夥的,才剛的行為是為了取信于他。畢竟他仇人衆多,希望他死的人不可勝數,還都是有權有勢手眼通天的高官顯貴,皇親國戚。
隐瞞了身份的他,怎麼就值得陌生人出手相救了?
先皇後育有三子,嫡長子身為正統,在先帝登基後便被立為了太子,可惜英年早逝。同為皇後所出,遵從宗法禮制,李琮栖的胞兄李昀嵇按理說該是下一任儲君。可惜,先皇遲遲不肯松口,太子之位就一直空懸着。
為了助胞兄登極帝位,十三歲的李琮栖從南境返京後,就開始謀劃除去對李昀嵇皇位有威脅的幾位皇子。并非構陷栽贓,隻是搜羅罪證,從中攪弄風雲,使用離間之計,讓他們狗咬狗,互相揭發攀咬,兩敗俱傷。
之後為避免被懷疑到自己頭上,連累胞兄,李琮栖選擇了獻祭自己,故意讓人抓到了把柄,把他送進了刑部大牢。後來是皇兄向父皇求情,說監牢幽閉陰寒,而他自小在南境戍邊,軀體已經習慣了溫熱,久居幽寒之地,恐傷及根本。先帝對李琮栖本就心有虧欠,便下旨把他移到了法國寺囚禁起來。
三年後,先帝病危,李琮栖被放出法國寺盡孝禦前,在外地就藩的三皇子收到消息後也趕回京都,可惜三皇子到的時候,先帝已經薨逝,遺诏傳位于皇後次子李昀嵇。可沒成想,先皇賓天當夜,剛剛趕到的三皇子就以李昀嵇謀害皇帝矯诏篡位為名,與因年紀尚小暫居京都的八皇子裡應外合,打着清君側正朝綱的名義發動叛亂。
宮城内一時間血流成河,朝臣宗室內宦禁軍皆有折損。關鍵時刻,李昀嵇下達皇帝口谕,令承王李琮栖接替統領禁軍,帶兵平叛。
三皇子晚到是早有預謀,然李琮栖也有所準備,皇城内遍布高手軍士嚴正待命,等待時機甕中捉鼈。最終,兩位皇子造反失敗,全家盡數被誅,牽連甚廣。
曆朝曆代對謀逆叛亂者都不會加以通融,刑罰皆是夷族盡誅。至于誅幾族,則要根據實際情況以及上位者的決策來定奪。造反的是皇子,母族妻族子族都該獲罪,何況這些族人在當中沒少出力,李琮栖也找到了他們與賊首密謀的罪證。
不過對于夷子族的刑罰,當時在朝中是有争議的。一些老臣念及先皇屍骨未寒,就屠其兒孫血脈,有些不近人情,罔顧人倫,何況先代王朝都有子叛亂,父不殺的先例。
然李琮栖作為新朝第一功臣,上疏奏表除惡務盡,以絕後患。一些朝臣或是見風使舵,知道這位王爺今後必定一步登天,是以識時務的選擇支持。或是在叛軍闖宮當夜身心受辱差點成為刀下亡魂,所以對叛亂二王心懷恨意,支持連坐。
最終,叛亂二王全家被盡數誅殺,裙帶姻親兩族全數覆沒,幕僚門客亦是削官的削官,流放的流放。然而朝中還有不少獲罪親王的黨羽,以及與他們有私交的大臣,當面不敢反駁李琮栖,背地裡都道承王小人得志,不忠不孝。
李琮栖對此并不在意,反而變本加厲,繼續以狠絕手段為兄長肅清威脅,充當新君的劊子手。這期間,積下了多少怨怼和敵意,李琮栖哪裡算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