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前,京都西街的法場上被劫走一名死囚。劫犯有兩人,混在觀刑人群中,身手了得,在場官兵三兩下就被砍殺幹淨。之後二人帶着囚犯上了前來接應的一輛馬車,向西門駛去。
至于囚犯,倒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隻是一個給京中各個府邸衙門送菜的販夫。而案情,亦是清晰明了,此販夫因感情糾紛殺死了兩個人。
死者一個是丞相府的廚子,一個是裕國公府的婢女。
大理寺少卿聶俞川到案發現場走訪調查,通過與死者共事之人的供述,抓了嫌疑人。後又由他審理,并未動刑,嫌犯就招供了。
犯人與裕國公府的婢女相好,後來發現婢女與丞相府的廚子有一腿。趁着去丞相府送菜的工夫,找廚子對峙卻被狠狠羞辱,一怒之下便痛下殺手。晚些時候,又在裕國公府的後門外約見了婢女,一言不合兩人吵了起來,他就親手掐死了婢女。
販夫交代,他是覺得殺廚子的事情瞞不過去,自己遲早會被官府查到,所以一不做二不休,殺了婢女,讓她先去九泉之下等自己。這也是他沒有狡賴直接認罪的原因。
大理寺衙門能人輩出,寺卿薛展在未及及冠之年便破獲了多起奇案,名滿京都。如今才二十四歲,就已升任大理寺卿一職。薛展身邊還有兩位助手,也相當出色,精于刑訊,各有手段,俱是機警敏捷之輩。一個是聶俞川,一個是孫角。
其中聶俞川審案不喜動刑,擅長攻心使詐誘犯人招供。廚子和婢女的命案比聶俞川以往處理的那些案件都要容易,調查過程順當,人犯認罪也快,并且沒有用刑,任誰都不會覺得其中能有冤情。
一個如此簡單明晰的案子,因着一場光天化日之下的劫囚,就變得複雜起來。不得不惹人懷疑,其中是不是藏着什麼不可告人的事兒啊?
譬如說,這個被救走的販夫還有其他身份。
那會不會與丞相府和裕國公府有關系呢?
不然什麼人能有本事從京都的法場上劫人啊,不要命啦!
晏國帝都熒州,富庶繁華,太平安樂。盛世之下的尋常百姓連當街擄掠财物都不曾遇見過,遑論搶囚犯還殺官兵的。目睹了法場劫人的民衆無不震撼,口口相傳,劫犯二人被說成了拔山扛鼎,神功蓋世。若非兩人幹的是不法之事,就要被傳成戰神轉世了。
不過一天的時間,京中的大街小巷便都在議論這件事了。最大的茶樓绮文院更是在隔天就把此事編成了故事,在店裡開講了。
绮文院編排的故事中,對策劃劫囚的幕後之人身份并未明說,但卻極盡渲染了劫犯的能力。敢問天下間,除了大權在握的官宦權臣,誰還能有這個本事培養或是雇用那麼強悍的殺手去劫法場。
指向不言自明。
百姓心中亦各有猜度,暗自分成了兩派。
發生在京都法場的劫囚,自晏國開國以來,這是第三次。
前兩回,一次是因禍事敗露而被貶黜的四皇子的黨羽,一次是因叛亂被誅的三皇子的老師。被劫走的皆是賊首麾下重要幕僚,而策劃劫囚的人,也都不簡單。
這次的販夫案,表面上看是使女傭工這等小人物間的沖突。可其背後的丞相府和裕國公府,又如何忽略得了。
在劫囚案發生之前,李琮栖饒是皇帝胞弟,身份尊貴手握重權,也不可能手長到幹涉刑部和大理寺的刑獄斷案上來,更沒道理連别家的使役沖突也要過問。然若發生了當街劫囚這樣的事情,那可就不同了。
事涉裕國公府和丞相府,關乎朝堂安穩,國祚延續。李琮栖不信除了自己以外,會有人想要追查到底,并有能力将這一切弄個水落石出。是以在得知殺人劫囚這整件事情的經過後,他就盯上了裕國公府。
于他而言,對付裕國公府,既可為真相,也可為私仇。
成事者,不拘小節。
反正他想要的,是将裕國公拉下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