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飛驚給拾月找來個嬷嬷,拾月提筆寫下了自己想要的東西,總算是把這關給過了。
出發前,在客棧外面碰着,李琮栖連個眼角風都沒有給她。往常也是他先上馬車,可有了早上的事兒,拾月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與她共乘,他會不會嫌棄。
“愣着幹什麼?”葉飛驚仿若不知她怎麼回事一般,催促着。
拾月忙垂下頭,硬着頭皮上了馬車。李琮栖冷着臉,一身黑衣矜貴潔整,身下絨墊雪白簇新,拾月悄悄觀察着,有些坐立難安。記得書上有寫,經血是污穢之物,來了這個許多事情不宜做,會讓人覺得晦氣。
現在這般,該如何是好。這人就是她的飯袋子,她唯一的指望。她不能被他嫌棄,與他交惡。
拾月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人,李琮栖不理她,她就弄出了點聲響來,逼他擡了頭,然後迅速比劃:“要不讓小虞進來?”
“我出去。”
李琮栖睨着她明明疹子已經消褪了,卻還塗着藥汁的花臉,面無表情地從袖口抽出塊巾帕,丢在了她頭上。
“把臉擦幹淨。”
拾月早就感到下腹墜痛了,身子不自覺地佝偻着,額角頰邊也漸漸地滲出了虛汗。面上的疹子已經痊愈,可她還是塗抹了藥膏,和易容差不多,她習慣了這樣。
眼下金主發了話,該是汗液又把她弄成大花臉了吧。拾月想着,果斷拿起帕子,又從矮幾上的茶壺裡倒了點水在上面,開始仔仔細細地擦臉。
馬車已經駛動了,看來李琮栖不會趕她出去了。那她就乖乖聽話,身上不幹淨,臉上總得幹淨些吧。天氣轉涼,身子又不舒坦,坐車裡總好過在外面吹冷風。她已經這樣難受了,不願再承受額外的痛苦了。
李琮栖離京多年,見慣了惡劣條件,無論身處如何困境都能夠生存下去。可縱使如此,也畢竟不是失憶了。他是皇子是親王,是最尊貴的天潢貴胄,拿着豐厚的賞賜最多的朝俸自然也是懂得享受的。不僅吃穿用度,就連用人,也得精挑細選。
他十分嫌惡小啞巴髒兮兮的臉。因着是隐藏身份出行,才忍了這些許天。但自從浴室那晚看清了她之後,他便有些不能忍受了。
明明可以賞心悅目,為何偏偏要這樣亵慢他!故意給他看醜臉,看髒污,連女人的秘事也要來煩他。
真是給她臉了!
拾月沒被趕下馬車,心中無比感激,對面前之人,亦是生出了幾分好感來。
她又悄悄擡眼瞄了瞄李琮栖,今日他沒有擺棋盤,而是拿着本書在讀。手指纖白細長,骨節分明,指甲幹淨,衣衫亦齊整,雖是一身深色料子,但可見不染纖塵。再往上瞧,薄唇紅潤,面頰皙白,鼻梁高挺,目長睫濃,此時微垂着眼看書,隻見眸子漆黑一片,是實打實的幹淨貴氣美男子。
話本子裡面寫的,讓高門小姐朝思暮想相思成疾的,讓街道擁堵美婦人擲果盈車的,就該是這般容貌吧。
整日對着這樣的一張臉,以後怕是都不能在他面前易容了。
……
翌日,拾月纏胸束發,穿着男裝,面上沒有抹藥,露出了雪白秀嫩的一張臉兒。她照着鏡子端詳自己片晌,又拿出了螺子黛,勾了勾眉毛,讓本來有些細窄的彎月眉變成了粗黑鋒銳的羽劍眉。幾筆下來,氣質大改,瞧着挺像那麼回事兒的。
葉飛驚是第一次見到女刺客如此“坦白”的臉,不由多看了兩眼。
俊眉修眼,唇紅齒白,綠鬓朱顔,淨如朝露。葉飛驚陡然生出了個念頭,莫非這是美人計?
前幾天剛遇了刺客,莫名出現兩個自稱浣劍山莊的弟子幫着抵禦了一番,這二人雖說未與他們同行,之後卻又在客棧碰着過兩次。既然這啞巴也會浣劍山莊的劍法,葉飛驚不禁懷疑,她與突然出現的刺客和劍客,會不會是一夥的。
行路乏味,王爺沉迷下棋,朝夕相對的,萬一着了她的道兒……
即便王爺武功再高,那也是男人。
葉飛驚免不了緊張。
馬車内的李琮栖倒是自如得很。他一副沉穩正派的樣子,打量着面前白白淨淨的小臉蛋兒。
不可否認,她易容着男裝是有道理的。這麼個清朗明淨秀色可餐又嬌柔易欺的小姑娘,一個人流落在外,屬實太危險了。
李琮栖垂眸,随着視線下移,不覺又輕笑了聲。
明明處在女子最為嬌氣脆弱的時候,卻做了男子打扮,胸脯還勒得溜平……
可真是有趣。
他還是頭一回見到如此聰明又純稚的女子。不善迎阿,不懂風月,未染纖塵。無論作何打扮,隻要幹幹淨淨的,就讓人覺得清澈明亮,如沐春風。
“今後,不要再塗臉了。”
他想要留住這近在眼前的悅目賞心,便就多了一嘴。
幾人又行了将近一個月,期間沒再有刺殺,拾月都是以白淨的臉蛋兒示人。不過有兩次被登徒浪子當衆調戲,她就照着畫本子裡鐘馗的模樣,又描畫了眉毛,讓眉尾變得鋒利銳氣,就算有點不男不女,看上去也比之前不好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