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月被葉飛驚安排全程侍候承王。她便像個盡職的宦侍,低眉順目地跟在李琮栖身後。
也不知三皇子識不識得白大人。不過也不要緊,她可以是任何名字,隻要他們幾人别當着承王的面與她相認,就萬事大吉。
傍晚,李琮栖在月苑設宴,招待出使南國的各位使節,連雲瑤也在宴客之列。除三皇子李晌外,官職較高的還有兵部侍郎劉安,大理寺少卿聶俞川和禁衛軍副指揮使肖乾。
席間,承王作為東道主居于主位,拾月跪坐在他身畔,為其布菜。她目不斜視,也根本不敢亂看。
拾月與三皇子隻見過一面,是在去歲雲瑤生辰那日,她着女裝,所以李晌認不出她來很正常。萬幸的是,雲瑤和溫長纾也都當她是陌生人。
拾月希望維持住這種局面,承受不來任何的意外。
然而,意外還是不期而至了。
“都是自己人,大家自便,不必拘束。”
開席後,李琮栖目光掃過座下幾人,語氣親和地說道。
“王爺客氣,那微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率先開口的是兵部侍郎劉安,亦是在場客賓中,年紀最長的。前年承王出兵西境,兩人打過交道。
李琮栖淡笑,繼續道:“有兩道菜,是我少時常吃的,你們也嘗嘗。”
“是蚬肉炒青蔬嗎?”李晌問,“還有鹑鳥蛋炖雞湯?”
“嗯。”李琮栖颔首。
李晌:“難怪父皇這幾年經常吃這些,原來是王叔喜歡的。”
……
……
後面諸人的客套之言拾月全然沒有聽進去,她在品咂三皇子的話,覺得耐人尋味。
李晌說的不是王叔薦引的,而是王叔喜歡的。
承王喜歡,皇帝就喜歡。還是宣之于皇子之口。
拾月悄悄擡眸瞥向李琮栖,隻見其側臉,鼻梁高挺,眼睫濃黑,頰如刀削般精緻,如此姿貌,又深得聖寵,當真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她可萬萬不能開罪。
思及此,拾月開始為承王斟酒布菜。
他既說了自己喜歡那兩道菜,她就多夾一些。
拾月殷勤地執箸為李琮栖夾菜,把蚬肉和青蔬輕輕放于他面前的玉碟中。
她沒有布菜經驗,但在林府的時候,見過殷妙為林翰夾菜,她是記得的,隻要小心輕緩些,注意禮儀,就沒甚麼問題。
李琮栖垂眸看着碟中擺放齊整的菜肴,突然道:“長升殿的案子,是聶少卿破的?”
聽到“長升殿”三個字,拾月心下陡然一驚,心跳蓦地快了起來,目光不自覺就跟着向下座看了去。
恰與坐于兵部侍郎劉安下首的那位面容冷峻不苟言笑的年輕男子有了短暫的眼神交彙。
那人便是大理寺少卿聶俞川。
就聽他道:“禀王爺,是薛寺卿破的案。”
李琮栖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而後偏頭睨向身旁的拾月。問道:“兇手可抓到了?”
聶俞川直覺承王當是早已知悉其中原委,然在宴中親自問了出來,他也不能不答。
于是根據卷宗所記,回道:“沒有兇手。是他自己醉了酒,不慎跌入了炸酪子的油鍋中。”
拾月硬着頭皮回視李琮栖的打量。她原本還心存僥幸,覺得隻是巧合。承王提及長升殿,是因為旁的事。
可眼下,李琮栖正盯着她瞧,眼神又意味不明的,那必然是與她有關的那件事了。
拾月腦子轉得快,意識到此,緊忙垂下頭,避開李琮栖的眼神,繼續“認真地”為其布菜。
給他倒酒,盛他喜歡的鹑鳥蛋炖雞湯。
李琮栖随之移目,轉而看向她抓起湯匙的手兒。
秀指纖細,柔嫩勻稱。指尖發白,骨節彎曲。
捏得可真緊啊~
“不喝湯。”李琮栖道,“要鹑鳥蛋。”
拾月隻好依言把舀起來的一匙湯肉倒回盅内,拿起筷箸給他夾蛋。
可是鹑鳥蛋小而滑圓,而李琮栖所用筷箸又是玉制,兩相接觸,拾月根本夾不起來,何況她還心有雜念。夾了好幾下,蛋圓甚至沒有一次是完全脫離開湯水的。
拾月急得手都抖了,擡眸觑向李琮栖,見他也正盯着自己,頓時更慌了。手指愈發不聽使喚,額上頰邊也漸漸滲出了冷汗來。
李琮栖幽幽:“一顆鹑鳥蛋都夾不來,要你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