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避免跟李琮栖過密接觸,拾月便以養傷為由,窩在房間的床上。不過時下正值新年,沒有朝會,她須得頓頓陪李琮栖用飯,日日扮演明快爽暢的皎皎。
這些,是逃不掉的。
對于失憶期間自己的言行,拾月不無奇怪。難道她的本性,是如皎皎那般開朗明媚的嗎?
然而眼下的現實是,縱使失憶時候的種種曆曆在目,她也斷然變不回從前了。
李琮栖把夜明珠拿了來,放在了拾月的床頭案上。明珠滾圓光滑,表面沒有一絲瑕疵,在深夜裡仿若天邊的滿月,泛着深遠又清冷的光。
她的房間以往夜裡也會留有一盞燭燈的,但燭火昏暗跟夜明珠的冷光不同,這珠光映得拾月心思沉靜,靈識清明,半點睡意也無。
拾月掀開了簾帳,坐了起來,眼睛看向圓珠。在靜谧的夜裡,森森幽光闖進了她的記憶深處,照亮了那些她一直回避不願去觸及的心事。
關于她的南昭之行。
李琮栖算是言而有信,在初三那天便請來了廚子做了一堆好看又美味的糕點,還把林府雲瑤送來的兩種花糕配方弄到手了,做出了一模一樣的糕點。
對于這種善待,原因無非兩種。一是李琮栖可憐她,想對她好點兒。二是他還想像曾經那樣,把她喂得結實了,适于利用。
悶在房間裝病的這幾天,拾月也不想閑着。毫無疑問,上元節後,陪雲瑤去浣劍山莊是她逃離李琮栖的最佳時機。
她既窩在房間裡,那總該找點事情做來打發時間。拾月吩咐一松給她弄些書來。因着要裝失憶扮演頭腦簡單的皎皎,所以她特别交代,要些畫冊子來看。
這也正合她所需。
拾月想看看浣劍山莊的位置,周邊毗鄰哪裡,是否适合脫逃。
正月初七有朝會。早膳時,拾月佯裝無意地跟李琮栖提起:“從月垣一道回來的那個美人姐姐,好久沒見了。”
李琮栖指間捏着調羹,聞言一頓,問道:“皎皎想見他?”
“也不是……”拾月搖了搖頭,“隻是這幾日悶在屋子裡太無趣了,就想到她了。”
“昨晚上做夢,還夢到她了。”拾月展露微笑,看着面前李琮栖沉默着的俊顔,按捺着緊張狂跳的心田,繼續胡謅,“感覺以前我們好像見過似的。”
“是麼。”李琮栖放下手中調羹,他自是知曉拾月說的是白娣。便道:“他現在不在熒州,皎皎要見他,需等幾日了。”
拾月淡淡“嗯”了聲,随即也放下了玉箸,伸了個懶腰。道:“歇了多日,感覺腿都有些不聽使喚了。”
李琮栖: “我陪你出去走走。”
“你不是……要上朝嗎?”
“不去了。”
“……”拾月隻是暗示他,自己想要出門。可不是想跟他一塊兒出去啊!
他那麼老謀深算,萬一發現了自己的破綻怎麼辦?
如果捱不到上元節,她就暴露了自己恢複了記憶。他會待她如何,拾月完全拿不準。
怎麼辦呢!
餐後,飲了盞茶,李琮栖便就給她披上了白狐裘紅鬥篷,親自為她戴好了兜帽,就攜着拾月出門了。
出門下了廊階,直穿跨院,他似乎要帶她出府。
拾月覺察到時,忙拉住李琮栖的衣袖,溫聲道:“你今天沒去上朝,萬一路上碰着同僚,是不是不太好。”
“我在院子裡走走就行了。”
“不想出去?”
拾月搖頭,講道:“外面有什麼啊。”
“府裡吃的用的,什麼都不缺。外面賣的,哪有你給的好!”
李琮栖垂眸看着兜帽裡毛茸茸的小臉兒,屈起手指蹭了蹭。
很好。她有想要的,而他都給得起。
李琮栖牽起拾月的手,帶着她來到了王府庫房。
一個上了鎖的房間。
庫房裡頭堆了好幾十口大箱子,拾月走近敲了敲其中一個。
“啊~”手疼。
鐵的。
李琮栖一把握住了拾月的小手,給她揉了揉,随即掀開了近旁一口箱子的蓋。
金燦燦的黃金出現在拾月眼前,她驚得嘴巴變成了個“哦”。
“這麼多!哪裡來的?”
話一出口,拾月就覺失言。她滞了片刻,沒敢再吱聲,而是在心裡寬慰了自己。
皎皎是無畏且大膽的,她适時嚣張一點,似乎才是最好的掩飾。
于是就又追問了一句:“你還做生意嗎?”
“确實。”李琮栖承認了,“是手底下的鋪子賺到的。”
他偏頭瞧她,看着拾月難以置信的眼神,無奈地笑笑,牽着她繼續往裡走,邊走邊掀開箱子蓋。
拾月就跟着他的步伐邊走邊看。别說,還真和逛街市沒什麼兩樣。
李琮栖:“喜歡什麼,自己拿。”
拾月擡眼瞧他,從他眸子中看出了真切的笑意。
皎皎就這麼好麼!?
要是換作小啞巴拾月,又會如何呢?
拾月随着李琮栖,參觀着這似乎富可敵國的闊大屋子。她對這裡面的珍寶古玩無甚興緻,别說拿了,就連碰都沒有碰任何。
走到兵器處,在一堆短刀弩箭中摻着一把折扇。李琮栖停住,瞧了眼拾月。拾月自是看見了,不過她現在是皎皎,可不會用這玩意兒。
也不知是試探,還是怎麼,李琮栖從中挑起折扇展開,問拾月:“怎麼樣,喜歡這個麼?”